我喃喃道，在李心慕因为没有听清而提出的疑问下我什么也没有继续说。

“8月份的文件，应该放在这里吧。”

我抽出了一个和我脸一样大的档案盒，在我抽出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它的重量，但是在它的最后一个角离开了书架而失去了支点之后，受力点立刻转移阵地然后重量全部倾泻到了我的手臂上，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在我面前坠落。

它发出呼呼的声音在空气中随着最后一丝从我手中带走的力量啸着，在它从我眼前消失之后我立刻感到鼻尖被蹭了一下，我的眼镜向下滑动了一点，然后是我的脚被砸到而产生的刺激，这使我难以忍受。

但是在下落过程中散落的文件占据了我现在的思维。

“唔，疼，快找！”

一句可笑滑稽的话语脱口而出，面对就这样被打乱的文件我感到了一丝不妙。虽然有用长尾票夹好好夹着，但是因为数量的庞大依旧让我感到艰巨。

顺便说一下，在这之后是一个白头发的学长来接管学生会长的工作，据我说知他好像姓易。

☆

“老师，我觉得不行。”

看来老师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虽然我可以确认在我这边不会有人去传播，但是对方就不好说了，很显然，这件事情一定被某种有意无意的直接间接的方式传到了这个老人耳中。

在他嘴角的淡淡微笑下我看到了一丝悲哀，但是不能就这么回答他的问题，是的，如果就是这样的程度的话，教学方式还是依旧低效并且不可行。

在他掐灭烟头之后，我注意到桌上的乳白色烟灰缸干干净净，但是即将落在里面的新的烟蒂将会使这洁白而变的斑驳。

在零星的烟丝闪耀着挣扎的火星时，这个老人的话语让我有些颓然。在那沧桑且沙哑的声音下，讲述了一个悲惨的往事。

在老师年轻的时候，他曾是他们全村唯一上了大学的人，除去一个补招的女生，他也是唯一一个上了正经高中的青年。在那片贫瘠的地方他没有得到任何东西，除了那份对着天空练就的想象力。

荒芜的黄土地上连呼吸都有些发涩，他就这样在还是儿童的时候对着牛群无尽的幻想。他催动着它们去往新的草场，那是他唯一要做的工作。

他说，他这辈子做的最难受的事情就是偷了当地一个书生的书。

那是一本数学书，民国时期的注解本，至于为什么是这本书，他解释到那时因为怕被发现，在拿到的一瞬间就把手抽了回来，在那个因雷劈而破裂的书房里烧起了大火，在大人们赶来之前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多回头看一眼。

虽然他看不懂里面的字，但是在其他玩乐都了然无味之后这本书成了他在上学之前唯一消磨时间的东西。讲到这里，他笑了一下，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类事物，一种是为了节省时间的，一种是为了消磨时间的。很显然，数学对他来说属于后一种。

虽然对于一个入门者，这样的书还是比较难以消化，但是时间解决了一切。无所事事的他花了几乎所有时间在这本他唯一的书上，直到一天这本书终于承受不住时间的折磨而变得支离破碎。

解体的时间是缓慢的，过程是清晰的，先是封面和尾页一点点被抹掉，然后是扉页，最后从正文开始，整本书变得粘手且质感模糊。

终于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傍晚，骤降的暴雨让这本书彻底毁在了泥浆中。

“我要上学。”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渴望某样东西。

这份想法从他沉迷之后就开始发芽，从枕头底下摸出的陶罐里是他唯一的积蓄，都是一些从各种地方扣下来的钱，以及在放牛途中其他的劳动所得。他固执地举起这个陶罐，即使已经破了一个角，但是他依旧觉得这个陶罐发着这世间最亮的光芒。

温柔的母亲摇了摇头，把他埋在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