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暗卫的上报,李侍卫两口吞了包子,一路来到书房。 “殿下,吴越那边有了发现。” 李侍卫心里苦,自苏梨失踪陆璃进府,他家王爷就有点奇怪,甚至算不务正业。 他这个侍卫长,天天干的差事从负责宁王安危变成了偷窥市井小民。 “什么发现?” 穆澈气定神闲,显然此事在他预料之中。 李侍卫回道:“暗卫探访了诸多与吴越有关的人,从吴越曾经在晋阳侯府当差的同寝口中得知,晋阳侯府覆灭前一个月,吴越时常借故出府,有一次大冬天却湿了鞋子满身汗味儿回府,时间正是梨姑娘失踪那日。” 穆澈眉头皱了皱,这个发现与他想的有些差距。 此前因为看到赵亦舒在前花园安慰哭得梨花带雨的陆璃,便下令让李侍卫去找赵亦舒询问细节。 一探查,发现与陆璃上演闹剧的那人是王厨子的外侄吴越,吴越的母亲与王厨子一母同胞,在晋阳侯夫人许氏身边当差。 王厨子眼热苏梨抢走了总厨的位置,陆璃眼热苏梨与穆澈亲近,而吴越疯狂崇拜陆璃。如此,王厨子,吴越,陆璃三人就有了联系,为共同的利益,合伙绑走了苏梨也不无可能。 穆澈直接教吴越从王府侍卫队滚蛋,之后让李侍卫盯紧了吴越。 一晃多日过去,陆璃并未试图联系吴越,苏梨更是渺无音讯。 如今有了进展,却只是猜测,与苏梨并无实质关联。 穆澈一言不发,李侍卫猜不透此时穆澈在想什么,只能安静候在一旁。 “将吴越带去地牢。”穆澈已经失去所有耐性,不想再迂回探查。 李侍皱眉道:“无故收押平民,是否会遭人诟病?” 穆澈笑了笑:“谁说无故?” 穆澈的笑让李侍卫心头一跳,拱手道:“卑职明白了。” 赵管家目送李侍卫离开,才来到穆澈跟前:“王爷,青华宫的谢嬷嬷已到影壁,静贵妃明日便会入住府上。” 谢嬷嬷是静贵妃身边的掌事嬷嬷,带了数个宫女先行宁王府,为了提前查看静贵妃要暂住的院落,按照静贵妃的喜好布置,检查是否存在危险物。 穆澈垂着眼皮:“让云瑶去接待。” 赵管家看穆澈的模样,不禁叹息,若是小姐还活着该多好? 有亲生母亲在侧,穆澈大约不会小小年纪便世故老成,也不会差点命丧南疆。 想着,转身去找云瑶。 云瑶本就是宫里出来的,对这些事十分擅长,赵管家倒是不操心。 他还要去将下人这个月的月钱拨给各个管事,让管事们把钱发下去。 苏梨听说要发月钱了,心里美滋滋,笑着笑着,突然又想起一茬。 一个月的时间,她从外院洒扫调到厨房打杂,不知这个月的月钱是找孙嬷嬷拿还是找王婆子拿。 去问了一下王婆子,王婆子道:“你应该是找孙嬷嬷拿,下个月再来找我。” “好,谢谢。”苏梨谢过王婆子,就去找孙嬷嬷领月钱。 孙嬷嬷在院子里摆了一张小桌子,自己就坐在桌子后方,下人们排队等着领月钱。 二丫排在队伍最后,看到苏梨立马对她招手:“阿梨姐姐,来这边。” 苏梨站到二丫身后:“洒扫跟厨房杂使的月钱一样吗?” 二丫想了想,道:“应该是一样的,都是一百五十文一个月。” 一百五十文呀。 苏梨在心里算了算,一年才能存一两又八钱,还是在一文都不花的情况下。 心中庆幸,还好有林姑姑,林姑姑一个月差不多挣三两左右,除去日常开销和损耗,一个月应该能存一两至二两。 照这个势头,再是一两年就能存够赎身的钱,成为自由人。 两人随着队伍朝前走,领到手里一小串铜板。 苏梨将铜板全部塞进荷包里收好,转脸看见二丫蹲在地上数,只塞了三十文在腰包里,另外一百二十文都用手帕另包起来。 “你为何分开放?” 二丫咧嘴笑道:“我用三十文,就够了,剩下的,要拿去给家里。” “家里?你不是被卖出来的吗?” 二丫点点头:“是,是啊,因为当时缺钱,祖母不得已才把我卖了的,我家就在城外,每个月发月钱,第二天嫂子都会进城,等我。” 苏梨沉默片刻,伸手摸摸二丫不算顺滑的头发:“苦了你了。” 二丫摇摇头:“我不苦,我能吃饱饭。都怪我不争气,祖母说我娘只生赔钱货,我要是能做个……二等丫头,拿的月钱就比现在……多了,家里,就更容易些。” “一直忘了问,你家姓什么?”苏梨心疼二丫,但是她自己的处境也没比二丫好在哪儿去。 “我家姓齐,不是京城本地人,是临州安阳人,嗯……当年我大伯进京赶考,一家人都过来了,结果,大伯没考上,气死了。” “气死了?是真正的气死吗?”苏梨觉得有些滑稽,考不上好歹也是一个举人,谋个差事不算困难,怎么着就能直接气死? 说起来,当年她爹娘过世后,她去投靠的姑妈就是嫁去了安阳,夫家也姓齐。 二丫认真道:“对,就是真的气死了,考了三次都没考上,就气死了。” 苏梨决定试探一下:“你祖母姓什么。” “啊?”二丫没有反应过来,顿了顿才道:“姓苏,听阿爹说,祖母是青州人氏。” “……” 苏梨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不至于这么巧吧? 那年六岁的她跟着镇上员外家的商队去安阳,好不容易到姑妈家,住了三天就被姑妈卖给牙婆了。 她已记不清那个姑妈叫什么,时隔多年,只怕见到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如果真是她那个姑妈,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连自己亲孙女都卖。 “陆璃,走了。” 苏梨正发愣,听得有人叫自己,原来是厨房里的人,大约是叫她一起去大厨房的。 听说静贵妃明天就会来到宁王府,后天要办赏梅宴,请柬都早早发出去了,所以今天厨房就得开始准备食材,免得出了纰漏。 苏梨来到大厨房,十分熟悉,宽敞又干净,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她都记得。 同时也见到了老熟人王厨子和二麻头。 二麻头见人到齐,立刻扯开了嗓子:“都站过来,听咱们总厨训话!” 众人自然不敢多话,逐一站成两排。 王厨子笑态可掬,清了清嗓子:“别听二麻头瞎说,我就是给你们提个醒儿,招子放亮咯,洗菜的把菜洗干净了,切菜的莫切到手了,烧火的动作放轻了,别到时素菜里吃出肉来,汤上还飘着灰。” 王厨子最喜欢王府有这种大型的宴会,王府拨的预算不少,他能从中捞不少好处。 但这次宴会的主办人是当朝皇帝的妃子,还是两个皇子的母亲静贵妃,可一丝差错都不能出。 否则就是当着京中贵妇千金给静贵妃难堪,相当于间接的给皇帝下面子,这个罪责,他可是担不起的。 训话时,王厨子笑得一双眯眯眼都看不见了,话语诙谐,一众下人一阵哄笑。 见众人笑得差不多,王厨子脸一冷,喝道:“听清楚了吗!”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吓得苏梨一哆嗦,她感觉王厨子的声音震得旁边的铜盆嗡嗡作响。 一些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忙不迭唯唯诺诺应是。 苏梨看了一眼王厨子。 这与她印象中的王厨子相差甚远,当初王厨子十分谦逊有礼,热情的领她熟悉厨房摆设,还时常与她讨教菜品做法,从未有过现下这种姿态。 虽说彼时此时王厨子面对的人不同,但这个反差实在太大,油腻的大脸似乎更油腻了。 加之她怀疑王厨子下黑手害她,心底难免一阵膈应。 王厨子扫视一圈被镇住的众人,面色缓了些:“下面分配一下差事,懂各种食材基本常识的上前,协助二麻头处理精贵食材。” 话说完没人敢动,他们都没正儿八经学过厨,一点精贵食材恨不得比他们整个人还值钱,不敢随意上前。 苏梨咬咬牙,往前站了一步。 王厨子打量苏梨一眼,嗬嗬笑了一声:“小姑娘,牛可不是吹大的。” 苏梨仰头,明亮的眼睛盯着王厨子:“你都不试怎知道我是吹牛?” 王厨子看苏梨梗着脖子,一副倔驴的模样,索性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苏梨眼前:“你告诉我,这是何物?该如何处理?” 众人伸长脖子看过去,王厨子手上的东西有大人手指大小,通体黑褐色,上面长着不少肉刺状物,甚是奇怪。 瞅着众人稀奇的目光,王厨子得意一笑,正想解释,就听苏梨道:“此乃刺参,又名海参,生长于广阔无边的大海之中,王师傅手上这块是干海参,需提前十二个时辰用净水泡发,将粗皮磨去,洗干净后剖开去肠方可食用。” 王厨子一愣,显然没想到这看上去乳臭未干的丫头见识挺广:“如何食用?” 苏梨吸了口气:“吃法众多,我不甚了解,但足以协助麻头大哥处理食材。” 她还记得前车之鉴,濒死的感觉记忆犹新,在不知道王厨子为人之前,她有必要藏拙。 二麻头被苏梨一声软软的麻头大哥叫得浑身舒畅,差点不顾王厨子在旁,直接拍板让苏梨跟着他处理食材。 “哈哈哈哈!”王厨子大笑道:“不错,那就你吧,跟二麻头好生学着。” 次日,静贵妃仪驾来到宁王府门前,仪态万千踩着宫人的背从马车上下来,再由宫女搀扶。 云瑶领着谢嬷嬷等人在门前等候,齐齐跪下:“参见贵妃娘娘。” “免礼。”静贵妃柳眉微蹙:“尘儿为何不在?” 赵管家道:“回贵妃娘娘话,殿下临时公干出府,特意嘱咐我等仔细招待贵妃娘娘,公事一了便回府相聚。” “哦?辛苦尘儿了。”静贵妃哀怨的语气千回百转,仿佛心疼极了,眼里却一片冷光。 这边穆澈与李侍卫来到地牢,吴越正被五花大绑捆在破败的椅子上。 吴越看向穆澈,咬牙切齿:“不知小民犯了何罪?” 这就是陆璃念念不忘的宁王! 穆澈面色如水:“你可认得苏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