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现在压根无法抵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伸手过来,扯开她里衣的衣襟。
完了,一切都完了!池鱼绝望地闭上眼。她的身上,有旧疤和烧伤,只要落在沈弃淮的眼里,那就再也没有辩驳的余地。
她是真的,会再死一次!
心里悲恨难抑,池鱼呜咽出声,她的复仇之路竟然就这样断在了这里,叫人如何甘心!
衣襟滑下了肩头,伤疤在这昏暗的床榻间也一定是清晰可见的。池鱼颤抖着身子等待着死亡的再度降临,等了一会儿,却感觉身上猛地一沉,屋子里不知为何就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池鱼愣了愣,立马睁开了眼。
沈弃淮倒在她身上,双眼紧闭,好像是昏了过去,方才分明粗暴有力的一双手,现在软绵绵地垂在了床弦上。
桌上燃着的蜡烛跳了跳火星,发出“啪”地一声,池鱼猛然侧头,就见一人从外室缓缓而来。
“说你没用,你还当真没用给我看。”沈故渊面无表情地撩起隔断处的纱帘,美目睨着她,充满轻蔑:“这点把戏都能上当。”
不知为何,看见他,池鱼觉得很委屈,扁着嘴跌下床来,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师父。”
“吃亏了吧?”沈故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真以为沈弃淮是那么好对付的,凭你三言两语就会完全信任你?”
“我”池鱼鼻子一酸:“我是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一招,先前分明对我,没有任何欲望的”
嗤笑一声,沈故渊将床上的沈弃淮拎起来,往他嘴里塞了一丸药就扔回了床上,转身朝地上的小可怜勾勾手:
“过来。”
池鱼点头,想站起来,但腿却软得厉害,刚起身就又跌了回去,眼泪忍不住就又涌上来了。
“啧。”不耐烦地走过去,沈故渊脱了外袍将她整个人罩住,然后一把抱起来,撇嘴道:“就知道哭!”
“我”池鱼伸手捏着他的衣襟,哽咽道:“我有点难受。”
“下回长点脑子就好了,也没什么好难受的。”沈故渊白她一眼。
“不是”抓紧了他,池鱼舔了舔嘴唇,脸色嫣红:“我是说我身体有点难受。”
嗯?沈故渊茫然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那燃着的蜡烛,微微皱眉:“合欢香。”
“您闻着没事吗?”池鱼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伸手抓着他的手就在自个儿脸上蹭:“好凉快啊。”
嘴角抽了抽,沈故渊抱起她就往外走。
“去去哪儿?”
“你中的这东西,我没办法解。”沈故渊神色凝重:“那只能找人交欢,不然天亮你就得死。”
池鱼皱眉:“我不想”
“死和活着,你选哪个?”
“自然是活着。”
“那就闭嘴!”
好凶啊,池鱼扁扁嘴,趁着神志不清,终于可以使劲闻闻他身上清冷的香味儿了。
“喂!”脖子上痒痒的,沈故渊浑身一个激灵,掐了她一把:“你清醒点!”
“嗯”抱着他,池鱼迷迷糊糊地道:“我觉得自己挺走运的,每次我出事,你都会来救我。”
沈故渊冷笑:“你偶尔也反省一下,为什么总给我惹麻烦吧?”
“对对不起。”池鱼抱紧了他:“从来没有人替我挡这些东西的,遇见你真好。”
身子滚烫,烫得他心口都被熨热了,沈故渊皱眉停下了步子,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咒一声,转身换了个方向走。
永福街的客栈还亮着灯,小二打着呵欠站在门口等着夜宿的客人,正觉得困乏呢,冷不防的就感觉一阵清风拂面,吹来了个仙子一般的男人。
“还有空房吗?”那人冷声问。
呆呆地看了他两眼,小二回过神,连忙跳起来躬身:“有有!客官楼上请,天字一号房还空着。”
那人颔首,跟着他上楼,找到房间就给了银子,并且一把将他关在了门外。
雪白的头发和锦红的袍子没了,小二恍惚了许久才拍了拍脑袋,小声嘀咕道:“嘿,真好看。”
池鱼浑身已经成了淡红色,沈故渊头疼地看着,想了许久,还是褪了衣裳,抱着她上了床。
这种毒,她随便找个人交合就能解,实在用不着他耗费功力。可罢了,他这个人心软,就当积功德,帮她一把好了。
池鱼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晚上一定会做噩梦,然而意外的是,竟然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鼻息间仿佛还闻见了清冷的梅花香。
嗯?等等,好像是真的闻见了!
“刷”地睁开眼,池鱼看见的就是一张离她很近的脸,长长的睫毛几乎都要扫到她额头了。
猛地坐起来,池鱼发现自己身上穿了件新的里衣,手腕上勒出来的伤口已经上过药,舌头有些疼,但好像也没流血了。
更恐怖的是,她旁边躺着的沈故渊,上身竟然不着寸缕,完美的身体线条半掩在白发之下,一张脸熟睡的脸人畜无害,倾国倾城,看得她鼻下一热。
“唔。”
被她的动静吵醒,沈故渊半睁开眼,眉头皱了起来:“大清早的,你扯我被子干什么?”
双手捂着鼻子,池鱼朝他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
眼梢微挑,沈故渊坐起身看着她,哼笑道:“别对我有非分之想。”
“谁谁有非分之想了?”池鱼瞪眼:“我只是”
“只是看我太好看了,所以流鼻血了?”沈故渊轻嗤一声,嘲弄地抹了抹她捂着鼻子的手,手指嫣红。
血已经顺着指缝流出去了?池鱼尴尬地笑了笑,干脆放开了手。
满脸都是血,沈故渊摇头,拿了帕子给她擦,道:“合欢香的毒解了,你这是内火太旺,吃两天下火的东西就没事了。”
哦,毒解了!池鱼呆呆地点头:“多谢师父。”
谢完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池鱼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脸色突然爆红:“你帮我解的毒?!”
“不然呢?”打了个呵欠,沈故渊斜眼看她:“要不是我,你就死定了。”
说是这么说吧,可是!池鱼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他,心情很复杂。
沈故渊是她救命恩人,按理来说以身相许也没什么毛病,可她满心仇恨,压根没想过其他的事情,骤然失身,怎么都有点别扭。
但人家也是为了救她性命,并且看起来对此事完全没有在意,应该可以当做没发生吧?
纠结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池鱼在心里咆哮,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啊!女儿家的名节何其重要,就算是解毒,也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沈故渊冷眼旁观,就看这人跟个疯子似的抓耳挠腮。本想告诉她他只是运功逼毒,但突然觉得,宁池鱼这模样挺好玩的。
那就不告诉她了,让她自己折腾去。
心情很好地下床穿衣,沈故渊系着系带,不咸不淡地道:“沈弃淮我帮你处理好了,他今日睡醒,只会当自己已经与你圆房。”
嗯?一听这话,池鱼回过神来,瞪眼看他:“这是怎么做到的?”
“用迷药呗。”沈故渊别开眼:“只许他下药,不许我下药不成?”
“什么迷药能这么厉害啊?”池鱼眨眼:“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没听说过的东西多了去了。”瞥她一眼,沈故渊不耐烦地道:“吵醒了我,你还想继续睡呢?赶紧起床收拾,回王府去。”
“哦!”立马跳下床,池鱼梳洗一番,换上旁边屏风上挂着的新衣裳,然后先往王府走。
进门之前,池鱼还有点忐忑,毕竟昨晚的经历算是恐怖,她担心沈弃淮都记得。
然而,进门之后,她发现自己多虑了。
“你去哪里了?”沈弃淮站在前庭的大鱼池边回头看她,眉目甚为温柔:“一起身就不见你人,本王很是担心呢。”
嘴角抽了抽,池鱼觉得自己对着这张恶心的脸完全笑不出来,只能低头,声音尽量平稳地道:“花园里的菊花开了,我起身就想着去看看。”
“是害羞了吧?”沈弃淮轻笑,伸手想拉她,却见她惊呼一声躲开了他:“哇,这条鱼好大啊。”
微微一顿,他收回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是啊,这是府里年龄最大的锦鲤了,是很多年前,有个人来府上的时候,镇南王爷特地让人高价买回来的。”
“哦?”池鱼挑眉:“谁有这等荣幸啊?让老王爷这般费心。”
“还能有谁。”沈弃淮笑了笑:“自然是故去的池鱼郡主。相传宁王妃生郡主之前,梦见了池塘里的大鱼。池鱼,池鱼之殃也。司命说是个不详的兆头,于是宁王爷给郡主取名池鱼,希望以名克命,消灾免厄。她要来王府之前,镇南王怕她坏了府上风水,所以也特地弄了这么一条大鱼回来。”
身子僵了僵,池鱼有点茫然。
十年前,沈弃淮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她名“池鱼”,为了让她不孤单,老王爷弄了大鱼回来陪她。所以她常常来看这大鱼,也对老王爷感念于心。
结果竟然是骗她的?
她到底是傻了多少年,才会觉得身边的人都是对她抱有善意的?这些人要么背后提防她,要么苦心算计她、利用她。在他们心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
“池鱼。”沈弃淮好奇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有些累了。”她回过神,没有抬头:“我可以再回去睡会儿吗?”
“好。”沈弃淮很是好说话:“去休息吧,本王要进宫一趟。”
池鱼颔首行礼,转身就走。
云烟从暗处出来,站在沈弃淮身后沉默。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沈弃淮微笑:“她都已经是本王的人了。”
“还是要请王爷当心。”云烟道:“她之前,毕竟也是三皇子的人。”
屋子里那么大的动静,暗影每次都听着呢。
突然有点不高兴,沈弃淮回头看他一眼,微微皱眉:“你是不是被幼微下了什么迷药了?”
云烟一惊:“王爷何出此言?”
轻哼一声,沈弃淮也没多言,拂袖就走,留云烟一人站在原地,冷汗涔涔。
三司府衙。
沈知白站在沈故渊面前,额角青筋绷着,却还是一字字清晰地道:“淮南持节使是丞相家的远亲,被我当众拆穿贪污,面上过不去,已经进京。淮南一带比往年多了十万石的税收,并未加苛于民,都是从官员私库里来的,另外”
说不下去了,沈知白恼恨地看着沈故渊:“我能先揍您一顿吗?”
“嗯?”沈故渊一脸“你有病吧”的表情:“揍我干什么?我又没惹你。”
沈知白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他的书桌上,怒道:“从我进来开始您就一直在笑,我越说您笑得越欢,有那么好笑吗!”
简直太过分了啊!税收这么严肃的事情,他竟然能听笑,是在嘲讽他哪里做错了吗!
“我在笑?”沈故渊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无辜地道:“没有啊,有什么好笑的?”
他只是想起今早上宁池鱼那慌乱纠结的表情,觉得好玩罢了。该再多吓她一会儿的,她定然会瞪大眼,一脸惊慌失措地跟他说:“师父,怎么办?”
“噗嗤。”想起那样子,他没忍住,当真笑出了声。
沈知白脸都黑了,不复以往的温柔镇定,撩起袖子就要踩上他的书桌。
“小侯爷!”旁边的赵饮马连忙将他制住,拽了出去。
“赵将军。”沈知白很不高兴:“他欠揍,你还护着他!”
赵饮马心有余悸地摇头:“小侯爷,我是在护着你啊。”
“嗯?”沈知白皱眉:“我会武!”
“我也会啊。”赵饮马干笑:“可是昨日想跟殿下过招,两招还没到就小侯爷保重。”
微微一惊,沈知白有点意外:“他武功那么高?你可是朝中公认的第一武士。”
“惭愧。”赵饮马抓了抓后脑勺:“多年前我就曾在五十招的时候败给过悲悯王爷,本以为几年勤奋能有所长进,没想到在殿下这儿,两招都过不了。”
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沈知白摸摸地揣回了袖子里,但还是怒气难平:“武功高就可以肆无忌惮?我好歹是来帮忙的,这么尽心尽力,他也不知道态度好些!”
“息怒息怒。”赵饮马哈哈笑着打圆场:“不过咱们最近也挺痛快的啊,今儿我还把一群想糊弄事欺压百姓的狗官揍了一顿,那滋味儿,别提多爽了!”
这倒是的,先前沈弃淮掌管秋收之时,他们也曾经效过力,但遇见贪污腐败,禀告上去,往往都是不了了之。追问一二,沈弃淮都敷衍说是最近太忙,等秋收结束之后再论。
秋收结束,该吃饱的蛀虫都吃饱了,还论什么论?沈知白先前就是这样撂挑子不干的。
然而现在,来了个天不怕的不怕的沈故渊,准他们先斩后奏,甚至给他们请了两个皇令,让他们做起事来腰杆都挺得很直。
本是看在池鱼的面子上来帮忙的,但帮到现在,沈知白不得不佩服沈故渊两分。
这样想想,气也就消了,他轻哼一声,看了看手里的账本:“还差点,再加把劲吧。”
“嗯。”赵饮马颔首:“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只是,按照如今账目上的税款来说,就算他们都尽全力,怕是也有些困难啊。
夜幕降临,沈弃淮还没有从宫里回来,池鱼悄无声息地从书房离开,将带出来的东西塞进了瑶池阁。
“这就要走了?”沈故渊点燃了灯,睨了一眼那蹑手蹑脚的人。
身子一僵,池鱼有点尴尬地道:“此地我不能久留。”
“怕什么,暗影都已经睡着了,没人能发现你。”沈故渊抽了雕花凳出来拍了拍:“坐下。”
池鱼硬着头皮转身,也不敢看他,乖乖地坐下来,盯着桌上她放的那一叠东西。
“你想好了吗?”沈故渊慢条斯理地问她:“这些东西只要给了我,他到时候就会发现你是奸细,你就不能在他身边待着了。”
“谁想在他身边待着?”池鱼磨牙:“我只想让他去黄泉路上待着!”
“那好。”沈故渊点头:“交给我吧。”
“你知道这些怎么用吗?”池鱼连忙拽住那叠东西,认真地挨个解释:“这些东西除了他,只有我能看懂,上头有黑话有密语,我给你写了个破解的册子,你对照着看。另外,可以重新写个名册,到时候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