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秉松见净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方才慌乱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大师,我不会这样做的,那里的人不管如何都是我的亲人,这几日我就会请得道高僧来家中做法驱邪,若是当真有恶鬼要害我满门,我也认了。”楚秉松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让净空傻了眼,不是说这楚丞相为了一己之私谁都能杀么。
不管怎么样,那人让自己办的事情总算办妥了,他也就不插手了,只朝楚秉松又念了声阿弥陀佛,便转身告辞了。
管家匆匆跑下来看着楚秉松:“老爷,这这”
“这什么这,还不赶紧去请大师回府来做法!”楚秉松不满道,见这净空不多纠缠的样子,心里又信了他的话几分。
“是是。”管家见楚秉松真的一副不惧怕的样子,只得心中叹气摇头,赶忙转身去安排了。待他一走,楚秉松便笑了起来。他正愁没法子除掉秦雪,如今机会却是送上门来了,以恶鬼之名,谁敢不信?
李潇本不打算多叨扰楚姒,怕她厌烦,可楚姒却好像突然之间对科考很感兴趣,开始一点一点的问细节,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弘哥儿,以为她这是在替弘哥儿问,便也就稳稳的坐了下来开始侃侃而谈,一直谈到临近天黑,才起身要告辞。
“我送你出府吧。”楚姒起身道。
李潇受宠若惊,既有些羞涩又满怀高兴的点了点头。
楚姒看了眼低着头不停揪着衣襟的绿芽,笑道:“绿芽,你不是给潇表哥绣了方帕子吗,去拿来吧。”
绿芽面色爆红,声音小如蚊子,却忙行了礼,提步下去了。
李潇有些怔楞:“大妹妹,这是”
“我这丫头知规矩又懂礼数,针织女红更是精通,她绣的帕子在我这院子里,可是谁也比不上的,潇表哥不若留方帕子看看。”楚姒笑道。
李潇望着楚姒那双微微弯成月牙似乎还带着光的眼睛,心头苦涩,却也跟着笑了起来,朝楚姒拱拱手:“难得大妹妹这么惦记着我。”他哪里不明白,楚姒这是在替他做媒呢。
不多时,绿芽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小帕子,帕子上端端绣着兰花,看起来十分清雅。
李潇也有些惊讶她这绣工,抬眼看了看她,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皮肤姣好,此刻正满面绯红,看起来也是十分娇俏,便笑着接过了,道了声多谢。
绿芽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全是兴奋。
楚姒瞧着她这般,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忧。
“出去吧。”见绿芽似愣住了,楚姒这才开口。
李潇微微颔首,顺手将帕子收进袖子里便跟楚姒一道出门了。
绿檀忙上前来扯了扯绿芽“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
绿芽见人走了,这才忙回过神来,跟着一道往外去了。
两人走的不快,楚姒的步子本就迈得不大,她走路素来悠悠闲闲的,李潇也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跟在一侧慢慢走,楚姒看风景,他的余光则是看楚姒。
快到府门口时,才见管家招呼着一大帮的僧人往府里去,绿檀奇怪道:“咦,这是做什么呢?难不成是要给大夫人驱魔?”
“别瞎说。”绿芽忙道,绿檀嘿嘿笑着不说话,李潇一听,又跟舅母有关,难免又多上了两分心。
“大妹妹,要不你使人问下,看看舅母的病情如何了?”李潇道。
楚姒招呼了管家过来,管家忙把肚子里憋着的话都说了出来,至于净空跟楚秉松的对话,自然也都一字不差的说了,只是他没听到最后一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潇显得很惊讶:“怎么会这样?那大师可有说破解之法?”
管家满面愁苦:“说是说了,可是奴才没听到,他只跟老爷一人说的,但是恶鬼所在的方向,对应着的不就是大夫人么。”
“这”李潇面色沉了沉:“所以舅舅只打算诵经驱魔?”
“嗯。”管家颔首:“哎,也不知是遭了什么孽,那和尚说,那恶鬼是断了四肢的怪物呢,啧啧”
楚姒神色淡淡的听着,并在身前的手悄悄握紧。
“潇表哥,应当没事的,既然知道这段时间楚府发生的风波都是恶鬼所为,咱们驱了这恶鬼也就没事了,你也乏了,早些回去吧。”楚姒道。
李潇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我去见见舅舅吧,大妹妹,既然有恶鬼,你还是早些回院子的好,轻易不要出来。”李潇说罢,便忙招呼了管家去寻楚秉松了。
楚姒看着人离开,神色这才变为漠然:“绿檀,盯着楚秉松的动作。”若是不出所料,以楚秉松的耐心,秦雪一命偿一命,也不过就是这两日的事情。”
“是!”绿檀面容严肃的颔首,楚姒交代完,这才让绿芽又去给红姨递了个消息,让她把今日的事情传开,便安心回去等着了。
她不能急,她要有耐心,耐心会给她最好的回报!
天色渐黑,红灯笼亮起,摇曳的烛光投在冰冷的雪上,并没有让人觉得暖,反而有几分血腥。
楚家有恶鬼,满门必血光的消息,一下子在京城传来,成为继秦雪大喊楚秉松杀了人的消息后,又一波重磅消息,茶余饭后,人们的谈资也都是这个,市井里甚至有人特意开了赌,赌的就是这次楚府是能安然度过一劫,还是满府血光,还真有不少人下了赌注。
赌坊的二楼,一男子安静的坐着,看着底下的动静,冷笑:“楚秉松居然沦落至此。”
“他敢背叛王爷,早该料到有次下场,活该。”旁人道。
烛光晃动,映照出黑衣男子的脸,他面上带着面具,一双冷漠锐利的丹凤眼淡淡盯着楼下的赌徒:“那个名唤净空的和尚找到了吗?”
“找到了,不过他说那女子并未露面,只给了他一支翡翠簪子。”
“簪子”赵训炎喃喃念着,侍卫立马将那翡翠簪子递了过来,赵训炎瞥了一眼,笑道:“是她吗?”
“是,属下们查过,这簪子原是楚家三小姐跟她借了,而后偷偷卖掉,后来被她的侍女赎回。”
赵训炎的笑容越来越大:“真是太有意思了,她要是我的人,那该多好。”
那侍从抬起眼来看着赵训炎:“爷,那我们怎么处置那个净空?”
“帮她一把。”赵训炎道。
那侍从会意,转头朝底下的人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训炎慢慢转动着手中的翡翠簪子,簪子伴着烛火,发出刺眼的光芒来,赵训炎眼睛微微眯起,冷冷勾起唇角:“调皮,回头把你这棱角都磨干净了,你就乖了。”
夜已深,李潇坚持守着楚秉松,让楚秉松很是恼火,却没有办法。
“既然你要留着,便留着吧,不过你如今已经是翰林院的人,明儿还要去上朝,早些去休息吧。”楚秉松说完,转头便回去休息了,而如意苑的和尚们则是念了一晚上的经文,直到第二天清晨,楚秉松上早朝之前,接到了净空大师暴毙的消息之后,这才松了口气:“这真是天助我也!”楚秉松一边穿着朝服一边道,望着外面只有些微亮光的阴凉天空,楚秉松看了眼身侧伺候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奴婢明白。”那女子垂下眼帘行了礼。
“很好。”楚秉松笑了起来,看了看她似乎不正常的白色肌肤,笑道:“当初留下你,果然是正确的。”说罢,这才提步走出了房门,看着已经在院子里等着的李潇,笑道:“潇儿,去看看你舅母吧,看看这么多大师为她诵经念佛,她是否好了些。”
“是。”李潇忙颔首,对楚秉松的怀疑也少了些,待他离开,楚秉松才冷哼一声:“愚蠢。”
等到他们都上早朝去以后,府里暗处才开始慢慢有了动静。
楚秉松的院子里一直养着一个比他年纪还大几岁的婆子,名唤杨宝儿,这名字是杨佩给她取的,若是曾经伺候过杨佩的,都能认得出来,她就是杨佩身边伺候的大丫环,只不过后来因为暗地里勾引楚秉松,而被杨佩赶出了如意苑,再后来,楚秉松为了气她,便一直将她留着,这么多年也不过是把她当成狗一般丢在地下室养着。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荣华院出来的江妈妈,江妈妈自然晓得她是谁,而且似乎知道更多:“你怎么在这里,你当年不是死了”
杨宝儿笑了笑,尖瘦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我福大命大,怎么会死呢。倒是你,没跟楚姒说什么吧。”
江妈妈面色沉了沉:“你们当年合伙害了原大夫人,如今竟怕大小姐知道了么。”
杨宝儿冷冷一笑,就朝着江妈妈走了过来:“那就是还没说,那你能保密码?”
“你休想”
江妈妈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寒芒闪过,杨宝儿手里藏着的尖刀便刺了过来。
江妈妈瞪大了眼睛,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知哪儿飞出来一块石头,狠狠的打在她的尖刀上,让她扑了个空。
“快去做你的事吧,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暗处传来声音,让二人都惊讶了一番,杨宝儿阴狠的看了眼江妈妈,冷冷一笑,将刀收了回来:“你们打算算计老爷?”
“你若是不去,楚秉松一定会亲自动手的。”暗处的声音继续道。
杨宝儿似乎也猜到了这样的后果,可是她愿意去,因为她是真的憎恨秦雪,居然得了楚秉松这么多年的疼爱。
杨宝儿旁若无人的转身离开,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绿檀在暗处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这府里居然还藏着这样的毒蛇,好在没有漏出獠牙,否则小姐可就惨了。
江妈妈并没有听出暗处的声音:“你是谁?”
“今日府里不安宁,您早些回去吧。”绿檀压着嗓子说完,提步又跟着杨宝儿而去。
杨宝儿不过是个小角色,江妈妈心里很清楚,不管她今日是去做什么,楚秉松将她利用干净了,定也不会再留,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要赶紧回去告诉楚姒才是。
江妈妈才要转身离开,却见小道上多了个人影。
“四小姐,怎么是您,您不是跟三小姐一道出府去了吗?”
楚黛儿面带微笑,款款而来:“江妈妈这般惊讶做什么,我原是出去了,觉得身子不适,便又折回来了。”
瞧着她脸上的温和笑意,江妈妈并没有防备,即便知道她心思毒辣,但自己与她无冤无仇
“哎呀。”正当江妈妈想着呢,楚黛儿却似忽然扭了脚:“江妈妈,快扶我一下。”楚黛儿语气柔弱,似乎真的很疼。
江妈妈见此,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可不等张嘴说话,腹部被利器刺穿,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
“四小姐,为什么”江妈妈无力的看着楚黛儿,楚黛儿只是浅浅笑着又将匕首猛地一下拔了出来,看着江妈妈绝望的倒在一旁的灌木丛里,楚黛儿这才蹲下,用她身上的布巾将匕首擦干净,悠悠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回去跟楚姒说什么吗?”
“四小姐”
“我本不打算杀你的,毕竟祖母面前你也帮我说过不少好话,可是江妈妈,你要怪就怪你多嘴,七姨娘死了那么久了,你还要去说什么呢?”楚黛儿莞尔。
“你不是七姨娘的”
“说吧说吧,反正不会有人知道了。”楚黛儿截断她的话,方才还维持的温和却因为这一下而变得阴冷起来,似乎很是介意:“你们这些长舌妇,活该下地狱!”楚黛儿说完,不死心的又在江妈妈的脖子上划了一刀,看她彻底断了气,这才冷漠的站起了身,转头离开,似乎从不曾来过这个地方。
此时的如意苑中,气氛依旧阴沉。
二十八个和尚都在如意苑中诵念往生咒,面前对方的,则是杨佩的衣冠冢,好让她安息。
不同的咒语轮番念着,念了整整一夜,直到如今天色将明才稍稍停息了下来休息。
如意苑的丫鬟婆子早就被楚秉松提前调走了,理由是不打扰大师们做法。所以杨宝儿进来的很轻松,直接就穿过这些和尚们,进入了秦雪的房间。
秦雪早已经不认得她了,见得有人来,才疲惫道:“拿水来。”
杨宝儿默不作声,倒了一杯茶缓缓端来,当着秦雪的面在茶水里下了迷药。
秦雪怔住:“你在做什么!”
杨宝儿轻笑:“给你一些让你一会儿不那么痛苦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杨宝儿嘿嘿笑起来:“当初你们不也是这般对付杨佩的吗,仁慈的没有让她亲眼看着自己被砍断四肢。”
秦雪一听,吓得浑身僵住:“你你是谁,你什么意思,救命,救命!”
秦雪并没有喊两声,杨宝儿吧便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意图将迷药都灌进去,可秦雪这会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抬手便将那药打翻在地,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杨宝儿狠狠的一巴掌:“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成全你,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受刑!”说罢,扯过一旁的碎布,抓着秦雪的下颌,直接将布塞了进去,见她还在挣扎,又顺手拿过一旁的花瓶,狠狠的砸在了她脑袋上。
杨宝儿似乎杀红了眼,狰狞的看着秦雪:“要不是你们,我会被楚秉松关在地下室几十年吗?你们这些吃人肉吸人血的畜生!”杨宝儿极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狂躁的抽打着秦雪,直到秦雪被打得奄奄一息没了反应,这才拿了早就备好的绳子,将她的手脚分别绑在了床的四个角上。
秦雪想到她接下来的动作,目眦欲裂,可看着她的尖刀落下,便知道无可挽回。
剧烈的疼痛让她几度晕死过去,可晕过去的脑海里,全是杨佩死前的惨状。她心里大喊对不起,可是杨佩已经被她折磨死了,不可能再复活。
绿檀看得心惊肉跳,几次差点呕吐出来,看着杨宝儿已经完成任务,准备换衣服离开,她这才从屋檐飞身而下,从正门匆匆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喊道:“哎呀,李大人也真是粗心,早上才来了一趟,竟落了东西在大夫人这儿”她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往房间里面走,可才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