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算时间,已经是五月五号立夏了,在农村这是个大节气日,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小孩子胸前挂着用彩色棉纱线或者绒线编成的小网兜,里面装着个熟鸡蛋,在镇上的大街小巷疯跑,还相互比赛谁的蛋(鸡蛋)大,谁家老娘的手艺好编出的网兜精细好看……
节日的快乐永远是孩子们最先感受到。
至于大人们也有事情要做,首先就是称人的习俗,平时用来称粮食棉花的大抬秤有了新的用武之地,纷纷给老人小孩过过磅,以求今年能长的更胖些。
国人好吃,几乎所有节日都和特定的食品联系在一起,今天也不例外。
所谓立夏见三新,指的是樱桃、青梅、麦子,收下后多用于祭祖,当然祖宗吃完后就是活人尝鲜了。
这时节田间的蚕豆也刚长成,这一天家家都要吃嫩蚕豆,蚕豆当然是嫩的好吃,清新可口,放大量葱花炒熟后,是人间无上妙品,清香软糯,大人小孩随随便便都能吃上一大碗。
在平时这么做要被长辈骂败家的,毕竟一粒老豆的份量要顶三四颗新豆,种田人还是要以吃饱为主,时鲜货是卖给城里人的换来几张钞票给家里添置些东西,也就立夏,一家老小能借机会解馋。
到南汇这儿还有个特殊的习俗吃“摊屑”,祝为民从小喜欢。
这玩意其实既不摊也不屑,是用新鲜的草头拌入鸡蛋面糊中调匀,然后下到放了少许油的热锅中,片刻后一张两面金黄还夹杂着绿色的面饼便出炉了,除了一点盐外,不作任何调味,吃的就是草头和新收麦子的天然清香。
一口下去,满嘴都是初夏的味道,草头那清新又不苦涩的青草气让人觉得脱离尘世,飘飘欲仙。
祝为民打了大胜仗还让全镇老小提前过了个“肥年”,邻居们觉得无以为报,恰好知道祝为民好这口,于是家家户户都给他送摊屑来。
一开始祝某人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这也算是深孚众望,乡邻们的举动怎么说也有点箪浆荷实的味道了,自己表面上是民团,实际上享受的是王师待遇。
然而小半天过后,他就乐不起来了。
祝队长喜欢吃摊屑的消息,如同秋天的野火一样在镇上燎开了!
本来今天大家都要吃的,一听说大恩人就好这口,那还不简单,草头多摘几把,面粉多放几勺呗,更要命的是,这玩意还有个特别的流派,面糊是用面粉和糯米粉混合调制的,成品更香,也更……扛饿,换句话说,更不容易消化。
还有用猪油煎的,那香味就更加霸气撩人,也更更不容易消化。
从中午开始,祝为民一觉醒来,他家的门槛就快被踏破。
来来往往的乡亲络绎不绝,登门后也不多说话,把放在篮子里的摊屑往他面前的桌子一倒“祝先生,乡下人自己做的东西,拿不上台面,听说你喜欢就请你尝尝,你不吃就是看不起我们。”
摊屑通常直径两寸,厚五分,成年人胃口大的吃上十来个也不算啥。
祝为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毕竟这玩意载满了乡亲们的深情厚谊,人家做好了趁热的拿来,自己若是将其堆在一边,显然也太失礼了。
加上从小就馋这口,深知摊屑必须趁热吃,凉了之后,味道要差不少,于是来者不拒。
到了下午一点情况不妙,门口竟然排起了队,冯有福明面是帮着维持秩序,实际上在看热闹,刚开始他还风言风语挤兑祝为民两句,后来看到祝队长脸色不对,还以为他生气了,连忙道歉。
结果发现,这不是生气,是吃多了撑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紫,由紫转黑,最后竟然发青了,再看他的长衫中部高高鼓起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祝先生有特异功能-怀胎半年了……
这才知道情况不妙,但他一个丘八哪儿懂医道,急得团团转,还是朱志英机灵,赶紧连滚带爬的去找周得同。
周老头中午也是多吃了几个摊屑,这会儿正在床上午睡,一听祝队长情况不妙,吓得滚下床来,也顾不得揉揉这把老骨头,就让小辈架着自己往祝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