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朱脸色一变,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朱志英年纪轻,翻脸是真的快,立刻不哭了,瞪大眼睛问道:“王先生,你真是这个?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说着手里不停的比划着四、八的手势,看起来有点滑稽。
“小赤佬,别说这些没用的”冯有福怒道“以后把这个事情忘记,当心梦话里说出来!”
“不碍事,不碍事,我什么身份,你们早晚会知道的。这个不急,但我想问一句,小朱,你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哭出来了……我看你平时嘻嘻哈哈的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嘛……”
朱志英听到这话,眼泪又下来了,片刻后才抽抽噎噎的道:“我昨晚,我昨晚又梦见我妹妹了……”
冯有福叹了口气:“你果然是有个妹妹的!”
“你怎么知道的?”朱志英大惊,这个事情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
“你不说,就以为我不晓得么,以前你晚上做梦经常会喊‘妹妹,妹妹’,这段时间倒是喊的少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朱,你慢慢说,我听着”王静斋温言道。
“我是河南人,从小就住在黄河边上,我爹死的早,就靠我娘把我和妹妹拉扯大。我妹妹小我8岁。民国二十五年冬天,那时我十四,她6岁。”
朱志英静静的诉说着,他已经不再哭泣,只是语气冷得像块冰,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再往前一年,也就是民国二十四年,我们那里闹蝗灾,庄稼颗粒无收。我娘没有办法,只好把我妹妹许给村里的大户做童养媳。”
“那时候,我们整天只能吃树皮草根,妹妹年纪小咬不动,只能饿得哇哇哭。我娘就说去当童养媳吧,虽然苦,要做活,但好歹能吃红薯,有的吃就能活下去,总比吃草根来的强……哪怕要挨打,但只要有口吃的,就能活下去……”
“一开始,我是不肯的,妹妹还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我爹就没了,她生下来后,我娘身子一直不好,都是我在照顾她,她也和我特别亲,整天缠着我。”
说到这里朱志英的眼泪有不争气的涌出。
“但我娘说了这话后,我明白,让她走是为了让她活下去。那时娘已经走不动路了。徐大户家离我家有五六里路,是我背着妹妹把她送到徐大户家里。”
“但是妹妹隔几个月就会跑回来一次,说徐大户家里吃的是剩饭,还要挨打,她宁可和我一起饿死也不要再去了。第三次回来是民国二十五年的冬天,腊月三十,这时候我娘已经没了……她没熬过去……”
冯有福不再说话,他的手在抖。
“那天下着大雪,妹妹从门外扑进来,两只小脚冻得通红,都肿了。可是我也没办法啊。我们两个在草棚里饿了一天,我去隔壁阿婶家借了点树皮,捣碎了,两个人吃一点。到了初二,我就又背着她去徐大户家。一路上她不停的哭我只能骗她。”
“到了民国二十六年的二月头,她又回来了。”朱志英抹着眼泪道。
“我们兄妹两个在破棉絮里团了一夜,我抱着她,想让她暖和些,她就和我说‘哥哥,什么时候能不饿啊,什么时候能不要去徐大户家里啊。’”
“我就骗她,说睡着了就不饿了。”
“第二天,我再背着她徐大户家里,这时候村口的槐树已经有点点绿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