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敏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邵希的意思,她脸色白了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案子我之前就关注过,我以为所有的细节都注意到了,但其实漏掉了一点。”邵希将毛巾放在桌上,看向了她缩起的手,“就是你的指甲。” “当时的办案人员包括我,都以为你手上的指甲油是你自己涂上的,其实并不是。” 邵希很笃定的道:“是囚禁你的那个男人涂上的。”这是她那晚在检查死者的尸体时才意识到的,这就是那个变态的标记,他喜欢给她们涂上粉色的指甲油。 “对,对不起,对不起。”陶晓敏不断的道歉,她捂着自己的脸,“我,我当时没有说出来,我……” 她一想到可能就是因为她当初的隐瞒导致了现在这名女子的死亡,她就觉得无比愧疚,无比自责。 邵希却轻轻摇了头,“你不要道歉,我明白,你觉得恶心,所以隐瞒了。” 好了一会儿,陶晓敏才慢慢缓了过来,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他有一个箱子,里面都是指甲油,而且全是粉色的。” 这不是恶趣味,对于他来说,肯定有着属于他特殊的意义。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很奇怪的地方吗?” “还有……”陶晓敏努力回想了一下,“涂指甲的时候,他把我眼睛蒙上了,而且好像在那个时候,他摘下了面具。” “我能听到他的喘气声,他……” “他是不是很兴奋?” 陶晓敏点点头,她闭上眼睛还能听到,那种让人恶心毛孔悚然的声音。 那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戴着面具,偏偏在这个时候摘下…… 邵希正垂眸思考着这个问题,陶晓敏的声音传了过来:“为什么隔了两年,他突然又开始作案了?” “不是突然,这两年间还有其他的受害者,只是没有被找到。”可能有些找到了,但并没有将受害者之间联系起来。 “所以,他可能不止杀了一个人?” 邵希颔首道:“对。”切口都非常整齐,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肢.解尸.体。 “那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为什么呢?是啊,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邵希一瞬间失了神。 “那应该是他第一次作案,也许那时候他还并不想杀人。”但即便是没有经验的第一次,他留下的痕迹线索依旧很少,如今他的手法老练残忍,要抓到他就更难了。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犯罪手法的升级? “邵小姐。”就是这时,陶晓敏突然开口,问了邵希之前提到的她经历过的案子,“当年囚禁你的那个人,被抓到了吗?” “嗯。”邵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抓到了。” “他杀人了吗?” 邵希却突然转移了话题,“要喝酒吗?” 虽然问是这么问,但没等陶晓敏回答,她便已起身去了厨房,回来时抱着两瓶啤酒。 搬家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家里喝酒呢。 来到桌前,邵希直接用桌角利落的打开了瓶盖,放在桌上推到了她面前,“喝点吧,有助于睡眠。”然后又给自己开了一瓶。 陶晓敏之前没怎么喝过酒,但就像邵希说的,今天要是不喝点,她怕是睡不着了。 “干。” 酒瓶相碰。 邵希仰头喝了一大口,冰爽的啤酒入喉,她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而陶晓敏只是喝了一小口,有些不适应的抿了抿嘴,“邵小姐,你当私家侦探多久了?”她能感觉到刚才的问题邵希不想回答,也就没再问。 “一年多了。” “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喜欢啊。”还认识了傅廷生不是吗? “真好。”陶晓敏语气里有着浓浓的羡慕和回忆,“在出事之前我在一家大公司当前台,收入不错,同事也都很友善,虽然有些忙,但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那时候我还有一个男朋友,谈了两年,感情很好,一切都好。” “可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虽然我没死,但我总在想,还不如死了呢。” 半瓶下肚,酒精的作用之下,她憋了两年的话和情绪也慢慢发泄出来。 “一开始,有很多人来探望我,但是,他们的眼神都在告诉我,他们可怜我,后来我无意中听到有一个男同事说,说我是因为穿的太暴露,所以才会被坏人盯上的,不然为什么人家没事,就我出事了呢?” “对啊,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偏偏是我呢?为什么……偏偏……” “我的男朋友,他也受不了我的这个样子,和我提了分手。” “为什么到头来都是我的错?!” “于是我开始怨恨,怨恨那些觉得我可怜的人,那些觉得我活该的人,怨恨警察为什么迟迟不把他抓到,怨恨,怨恨我自己。” “我一走在外面,就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我,我被打上了受害者的标签,摘都摘不掉,一辈子都会跟随着我。” “所以到后来,我索性就不出门,不出门就看不到那些眼神了,就待在那个家里,我时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死在里面,也要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会被发现吧。”陶晓敏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多么可悲可笑的人啊,两年了,我还没从中走出来。”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听着的邵希突然开了口:“为什么要走出来?” 陶晓敏一时愣住了,“什,什么?” 邵希灌了一大口酒,平静的看着她,“为什么要走出来,或者说什么样才叫走出来?” “忘记那件事,忘记那些痛苦,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无忧无虑的继续活下去吗?”她轻扯了下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怎么可能呢?” “邵小姐……”陶晓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说的话都是她从没想过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劝你想开点?”邵希摇了摇头,轻呵,“什么时间会治愈一切,多假的话啊,伤口就在那里,无论过了多久,是不会消失的,它只会结疤。” “况且,忘记你自己经历过的伤痛,难道不是对自己的背叛吗?”她不想背叛自己,也不想背叛她们。 所以她要记住,记得清清楚楚。 最后一口酒入喉,邵希将空瓶平放在桌上,淡淡道:“所以说,没必要走出去,特别是为了别人走出去。” “接受那件事给你带来的痛苦,在这个基础上让自己过的舒服才是最重要的。”这句话她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明白。 “伤口结下的疤不会消失,但是伤疤的深浅、模样、位置却是我们能决定的。” 邵希转动酒瓶,将瓶口对向她,“陶小姐,关键就看你怎么做了。” “那个变态让你深陷痛苦,你也可以把他推入地狱。”她慢慢勾唇笑了起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