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
按她的话说,想办冥婚的是她的一个远亲,而这个远亲,是城里人。
城里对于封建迷信这种东西,相比较农村而言,信的人比较少,而想办冥婚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这也就造成了,如果有城里人想办冥婚的话,往往没有途径找阴媒,大部分都是托乡下的七大姑八大妈四处打听,而上门的这个妇女,就是所谓的七大姑八大妈。
对于我来说,城里人办冥婚可是一件新鲜事儿,虽然不是没有听说过,但却并没有亲眼见过,所以她说这场冥婚来龙去脉的时候,我听的格外仔细。
她说的这个城里人,并不是想给自己儿子,或者是女儿办冥婚,而是想给自己的父亲,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办一场冥婚。
起先我以为这个老人可能已经死了,儿子出于孝道,想替他办一场冥婚,没想到,事实却并非如此。
老人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办冥婚的事儿,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这我就不太理解了。按外婆的话说,虽然年纪大的人,也不是不能办冥婚,即便结过婚,也可以纳妾,但一般上了年纪的老人,就算是想结婚,也会是找个活人,这样不仅可以排解寂寞,而且还有个人可以照顾自己,一举两得,何必办冥婚呢?
当这个妇女接下来这句话一说,我就更加糊涂了。
她说,这个老人办冥婚,不是想纳妾,而是想跟原配夫人结婚。
跟原配结婚?既然生前结过婚,为什么死后还要结一次?而且,按照冥婚的说法,生前结过婚,也就是实至名归的夫妇了,死后根本就没必要再结冥婚。这就像是一对人,重复办两次婚礼。
当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给我解释了一遍,我才知道事情的缘由。
原来,所谓的原配,并没有真正结过婚。
这位老人和他的夫人认识在战乱纷飞的年代,当时,社会动荡,国不国,家不家的,走在一起极为不容易,不仅没有领证,而且也没办一场像样的婚礼。
之后,当社会安定下来,家和万事兴的时候,老人才想起补办一场婚礼。
可那时候,他的夫人已经不幸因病去世了。
尽管如此,他当时也没想过要办一场冥婚,但思念和愧疚这些东西,往往会随着时间慢慢积累,特别是到了晚年,因为无所事事,经常会整日整夜去想一件事儿。他觉得,没有和死去的夫人办一场婚礼,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一直搁在心里,会让他死不瞑目,所以下定决心,办一场冥婚。
弄清楚这件事情之后,我其实挺为这位老人感动的,不管怎么说,这位老人也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这是一种宝贵财富,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我爽快地答应了这桩冥婚。
我急着答应,倒并不是因为钱的缘故。我发现,每一场冥婚的背后,往往都会有自己的故事,这些故事有时候会感动到人。
能够触动我内心的“生意”,我宁可不赚钱,白跑一趟,也是心甘情愿的。
沈十七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也说要跟着去。
这我倒并不觉得奇怪,似乎他不想去,才会让我觉得奇怪。
似乎这已经成了一种默契,或者是我对他的依赖性?
一想到“依赖性”三个字,我就感觉有些害怕。我怎么会对他有依赖性呢?
没错,他之前是帮我解决过难题,但如果说,因此而产生依赖性,似乎太过了吧?
我想了想,觉得不能再这样持续下去了。
沈十七又不是我什么人,为什么每次都让他为我保驾护航呢?
这事儿,我找他谈了谈。我的意见是,以后他每次掺合我的“生意”,不管是冥婚也好,普通婚礼也罢,给他三成的媒人费,也就是所谓的出场费。当然,前提是婚礼要办成,我能拿到红包。
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有时候,他跟着我去一趟,什么都不干,就能拿到这些钱,我都觉得便宜他了,就当自己请一个廉价保镖吧。
对于沈十七来说,有人送钱给他,当然是很乐意的。不但如此,他还跟我讨价还价了起来,说是要五成。
这我就不同意了。
这不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吗?
我就跟他说,就三成。如果他不乐意,就一分钱都没有。
这么一说,他倒是乖乖同意了。
出发的那天,我还仔细打扮了一下。所谓的打扮,也不是什么涂脂抹粉,而是穿了一件我自认为最好的衣服。因为我认为,去城里不能太丢脸,一看穿着打扮就被人瞧不起。
不过,我这么做,完全是无用功,因为沈十七还是那副行头,脚上甚至搭着一双拖鞋,跟他走在一起,不想被人看扁都不行。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能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到了城里以后,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那户人家。
幸亏这户人家,住的不是筒子楼,小区高层什么的,而是一栋别墅,不然要办一场冥婚的话,总会让人觉得缩手缩脚,毕竟要进行一场婚礼,还是需要场地的。我听说,城里人很多婚礼都是在酒店办的,可如果要办一场冥婚呢?总不能也去酒店吧?
在门口接我们的是一个妇女,我原本以为她应该是这户人家的家人,但一经过介绍,才知道她竟然是保姆,这让我有些惊讶。
不仅我惊讶,她对于我的身份也很惊讶,估计是没想到一个二十岁的姑娘,竟然会是一个阴媒。
不过,她倒也没对此多嘴,估计是认为主人的事情,还是尽量少管吧。毕竟,她是一个保姆,只负责饮食起居。
进去之后,她让我们坐在客厅,并倒了茶,让我们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