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昊二十一年,十二月初
如今已是隆冬,离记忆中父亲归家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二丫却日渐焦虑。
这日,她又在焦虑辗转反侧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随后,她看到了一个场景,莫名地让人感到悲伤。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被人从水中捞了出来,他的脸苍白一片,浑身冰冷,已经没有呼吸了。她看到有人对他不停地施救,可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那些人对着她们摇了摇头,表示没救了,让她们安排丧事。她看到赵大哥在懊恼,说他离落水的地方就一个坡地的距离,可偏偏不知情,不然,就能及时地把人救上来。
她看到好多人在痛惜大郎的早逝,遗憾大郎的优秀,一个科举有望的人就这么没了。
她看到她娘扑向大郎,哭得伤心而惶恐,“大郎,大郎啊,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你爹就要回来了,他就要回来了,你快醒醒啊,你不是一直想念你爹的吗?快醒醒啊,醒了,你就能看到你爹了,你快醒醒啊。”可是那个男孩到底还是无知无觉,邻里们都劝他娘,将他好生安葬,早日入土为安。
看到这,她几乎想大叫,她明明把人救上来了呀。可是,画面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还在不断地往后推进。
画面又一转,父亲回来了,同时他带回来了一对母子。
她看着父亲从刚入门时的欢欣喜悦,到得知大郎溺亡时的震惊失态,直到哀痛昏迷。醒来后,父亲询问落水原因时,家里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表示,大郎就是因为贪玩而溺亡的。父亲对此很伤心,怪自己没把大郎教好,痛心大郎的早逝,为此大病了一场。
父亲病后第一次出门,就去了大郎的墓地,坐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才回来。后来,更是嫌那墓地不好,又花了巨资,给他迁坟修墓。
再之后,父亲就将那赵氏正式纳进了门,连着孙浩也要跟她们一起生活。随后,家里的院子开始扩建,分为东西二院,她们住东院,赵氏母子住西院。
刚开始的时候,父亲对那两母子虽然不错,但也不会太过,平时还是会经常来看她们的。孙浩的待遇也绝不会超过二郎,大家也很满意父亲的亲疏有别。
纳妾后不久,父亲就为二郎费心安排学业,送去了镇上的书院读书,银钱方面对她们也比以前宽松了很多。如此下来,她们对大郎早逝的愧疚几乎就没几分了,毕竟这一切都表明,正是因为大郎的存在,所以她们以前的日子才会那么窘迫,如今,这才是她们该有的生活水准。
可好景不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待她们慢慢冷了下来,相反赵氏母子越来越受宠,孙浩的待遇也渐渐与二郎持平了。同时,赵氏母子很会来事,在日常相处中,她们经常被那两母子告刁状,吃了明亏暗亏无数,也是到了此时,她们才明白纳妾的意思,明白宠妾意味着什么。
她们本以为这就是艰难了,却不想一切才刚刚开始。
三年后,父亲更是接回了两个妾室三个庶子,看年龄都是父亲回来后,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得知大哥没了以后,就有了的,而她们住的东院也被要求让出去了一半。
在诸子中,尤以四郎长得最好,跟早逝的大郎更有五分相似,父亲疼爱得几乎将他捧在手心里,哪怕只是个奶娃,却什么都给最好的,这点,连二郎都远比不上。这自然大大刺激了她娘,后来她娘经常借故刁难四郎母子,可没想到的是,在娘刁难了她们几次后,父亲却大发雷霆,最后更是曝出娘是有卖身契的,身份上不比任何人强。
从那以后,她们就彻底地沉寂了下来,对上任何人都显得底气不足,而父亲更是不怎么见她们了。虽然父亲没有明确地说,娘从此由妻变妾了,可这卖身契的事被曝露出去,平日对她们又没有任何优待,娘如今虽是妻,却是个地位不稳,随时会被贬为妾的妻了。
到了这会,娘整个人都慌了,托人去镇上把二郎接回来,毕竟此时的二郎,是爹唯一一个已经长成的儿子,平日爹对他也算看中,许是能有转机。二郎回家后,请求父亲把卖身契销了,却遭到了父亲的拒绝,用父亲的话说,他最优秀的儿子才会是嫡子,到时若有需要,他会扶正那个儿子的生母。话说如此,可大家都知道,父亲是倾向四郎的。
后来二郎都急了,“爹,哪怕不看在我们几个姐弟的分上,就是看在大哥的分上,你把娘的卖身契销毁了吧?”大郎一直是家里的禁忌话题,不仅她们不提,父亲也从不提,那是一道不能碰的伤。
这话一出,父亲震怒,高声吼道:“别跟我提那个不孝子,竟敢弃老父而去。看在他的面子上?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就更不会销毁了,我就是要他死都不得安宁。还有你们,居然还敢提大郎,若不是你们照顾不周,大郎怎么会没的!”听到这,二郎脸色发白,再不敢接话了。没人比他更清楚大哥是怎么没的,这事骗得了旁人,骗不了自己。
至此,将来的一切就只能看二郎的前程了。
这时大姐十六,而她也十五了,都是正当嫁娶之年,可偏偏在这档口,曝出了卖身契事件。之后,她们姐妹就处境尴尬,几乎无人问津了,正在这时,赵氏为孙浩求娶了大姐。赵氏到底知道孙浩不是王家的儿子,想要跟她们家的关系保持亲密,也就求娶大姐了。而她们呢,则觉得赵氏有宠,跟她们的利益冲突也不大,甚至觉得是可以联手的,再来大姐就嫁在跟前,所以娘也就同意了。父亲对此更是不过问,很快她们就成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