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不敢撒谎,硬着头皮答道:“是。”旁人不知,他自己还是知道的,他当时都失去意识了,绝没有自救的可能。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如今王鹏听了,当下还是一个哆嗦,这儿子差点就没了。
王睿一见,赶紧去扶他,“爹,爹,你怎么了?”
王鹏看到王睿,身上突然有了力气,狠狠地抓着他的手,恶狠狠地道,“你给我站在边上,你的账,我们一会再算。”
随后,王鹏又让二丫把这两年的事情当着大家的面,从头到尾再讲述一遍。
钱氏对着二丫直使眼色,可二丫却没理会,仍然面无表情地自管自地全说了,毕竟她都说过一回了,如今再想改口也晚了。钱氏看着二丫全无保留,不只说截留银钱,就是王鹏失踪后,她态度变化都说了,当下直满脸恨意地瞪着二丫。而二丫却只管低头,根本不看她。
听完后,王鹏把矛头指向钱氏,怒道:“钱四娘,我还没死呢,容不得你作妖。再说,就是我死了,夫死从子,也绝不容许你欺到睿儿头上来。”
钱氏一下慌了,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王鹏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毫不留情地接着道:“再说,钱氏你是怎么到王家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可是有卖身契的。”王鹏说完,堂下一片哗然,他的儿女们并不知道这回事,而钱氏则是一脸的难堪。
随后,王鹏又提起了那十两银子,大郎都让她给停了学,王鹏自然不会让银子还留在钱氏那里,不然那得多堵心呐。可怜钱氏,一直不舍得破开那个银锭子,最后什么也没捞着,把她心疼得直抽抽。
之后,王鹏又将矛头指向二郎,“还有你,你竟敢将你哥推下水!混账东西,你竟敢要你哥的命。”
钱氏听了,率先反应过来,嘴唇都有些哆嗦,“当家的,那只是个意外。”
王鹏只是不听,他拿起藤条就冲着二郎打,他对二郎害大郎落水非常震怒,下手全不留情。
二郎却是惊呆了,他从没挨过打,更没见过这么怒气勃发的父亲,顿时愣在原地,连逃跑都不会。直到藤条落到身上,才惊醒过来,更是痛叫不已。
钱氏见了更急了,边拦边说道:“他爹,他爹,那是意外,那只是意外。”
王鹏恨道:“意外又如何,意外也是会死人的。”虽有阻扰,但阻止不了他要打二郎的决心。
二丫此时却有些呆愣,她在想,当年大郎溺亡,二郎瘸腿是报应的话,如今大郎还在,可作为报应,一顿打是不是也是二郎该受的?
钱氏几个对着王鹏哭诉求情,他都并不停手,二郎的喊痛声越发凄厉。钱氏急躁地喊道:“二丫,二丫,快来求情,发什么呆啊。”
钱氏的叫声终于让二丫回神了,此时,二郎的确已经被打得很惨了。二丫神情满是慌乱,怎么办,怎么办,她的求情在她爹眼中有用吗?
钱氏看她还傻楞着,气恼道:“二丫,你可是救过大郎的,完全可以拿来给二郎将功折罪的。”
对,对,听到这,二丫终于想起来了,她这辈子可是救了大郎的。对着二郎,二丫从来只有无底线的补偿,她深吸口气,立马开口表示她救了大郎,那算是对二郎做错事的补救了,让父亲别再教训二郎了。
闻言,王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果真停了手,不过却警告她,既然救大郎的人情已经用了,以后就不要一用再用了。
王鹏原本对二丫救了大郎是非常感激的,只是如今看二丫用救大郎的恩情来给二郎将功赎罪,这份感激立马就少了大半了。大郎差点丢了命,他不过是对二郎毒打一顿而已,二丫居然就祭出了救命之恩。若不是她救了大郎,他早就大耳刮子甩过去了,这样的女儿还真让他要不起。
事后,王鹏拽着大郎去了书房,显然这笔帐还没算完。到书房后,王鹏怒气勃发,吼声震天,怪大郎没戒心,怪他不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更是说道若是他就这么没了,是打算让他回来时,去见那冰冷的坟头?说到后来,更是拿着藤条击打桌子,几乎把藤条给抽散架了。大郎见了这架势,又看了眼藤条,几乎吓白了脸。
王鹏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藤条,又看了看他吓得惨白的脸,到底把藤条又收了回去。当年的事,不止大郎有阴影,王鹏自己也有。大郎的阴影如果只是疼痛的,那他的显然更多。
当年大郎的病情反反复复,时不时地就陷入昏迷,偶尔口中还喃喃着别打我,哪怕他一再保证不打了都没有用,大郎他,听不进去。那时,大郎肉眼可见地迅速消瘦了下来,他看着都害怕,为此,他常常把大郎抱在怀里,时不时地去确认下他还在。他一直揪心着,生怕大郎再也醒不过来,又怕大郎的每一次清醒会不会是一轮回光返照,那份恐慌,他一直压在心底。好在大郎最后挺了过来,不然他都怀疑自己,会不会后悔得把自己给埋了。
大郎病愈后,他心劲一松,紧跟着也病了,病了大半个月,回来还糊弄大郎说,自己是出远门了。
转回当下,王鹏想着,罚总要罚的,“去,到老宅跪着忏悔去。”大郎松了口气,应声就过去了。
这大半天折腾下来,王鹏也累了,干脆就睡在了书房。一觉醒来,天都黑了,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他干脆溜溜达达地去了老宅。看倒霉儿子还老老实实地跪着,他干脆把人抱了起来,抱坐在膝盖上,王鹏本就比常人高大,抱起来倒也不违和。王鹏一面抚摸着他的背,一面后怕道:“还好我儿没事,还好我儿没事。”
王睿听了,眼圈瞬间就红了,反手紧紧抱住父亲,“爹”。
没人知道,当初溺水时他的惊慌,也没人关心,他得救后的惊悸与后怕,没人愿意听,他溺水的过程,更没人想知道,他受过的委屈。所有人都只担心,他会不会因此找二郎的麻烦,巴不得溺水的事从不曾存在过,甚至他自己,为了心里好过点,都只能刻意地将这些事遗忘掉。
时隔一年多,听到父亲对他的关心与后怕,他顿时止不住地心酸。
而另一边,二丫发现,闹了一堆事后,赵氏母子居然还是好好的,气个半死。事后,又跑去跟王鹏纠缠,可是王鹏始终没答应,只说不会让赵氏她们欺负到二丫。二丫无奈,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恨恨地跺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