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的是,在这母子被逼迫的过程中,王鹏也是跟着添过火的,为了能早日将赵氏母子带回家来,他曾安排人到她婆家吹风,这才有了后来的卖身为妾的事情。也是因此,他对这两母子多了几分愧疚,更加优容了些。
至于对着大郎夸口好女子,那就是信口胡说了,可谁在乎她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只是不想大郎以此为由不肯让她进门,那他不就全做白工了。赵氏是当初的一个念想,大郎却是他的将来,两者若真有冲突,自然是得紧着大郎的。所以,他更希望,赵氏能给大郎留个好印象。
此外还有另一件事,正是这件事让他对功名有了执念。没人知道他曾经也算是进入过仕途的人,哪怕不算正式,而仅仅是以一个不是幕僚的幕僚身份,而正是那次的经历,给了他最大的伤痛。
那年大郎正六岁,他送了大郎去上学之后,就打算去谋个差事。那时,他认识了一个县丞,对方觉得他头脑灵活,对他很是赏识,于是,他送了儿子去镇上后,就找对方去了。心下想着,如果能谋个一差半职的,大郎的起步能高一点,将来旁人也能因此对大郎高看一眼。
他拜访对方时,那位县丞刚好碰到了一个难题,为了图表现,他绞尽脑汁地替对方出了个主意。事后证明,这个主意极好,县丞因此受到了巨大的好评,更有望再进一步,为此王鹏也是高兴不已,想着说不定自己也能因此有个正式的职司了。然而,在论功行赏的时候,主要功劳是县丞的且不说,就是有捎带功劳的人也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他当时都惊呆了。事后,他去质问为什么,结果县丞却说,对方有功名在身,提携一把,就能当官,给他却是一种浪费。最后对方甚至还警告他,让他不要自不量力地去上诉,因为他没功名,没人会看得起他,也没人会相信他的。
而那位得到好处的秀才,更是对着他大肆嘲弄,还说让他多出几个主意,将来他的仕途也好更进一步。他气得当场就呕出一口血来,所以当初所谓的赏识,就是看上他没个功名,可以随手就抹煞他的功劳?
他头重脚轻地回去之后,就病倒了。那一病就是几个月,他缠绵病榻,差点一命呜呼,只觉得自己一生就是个笑话,死命抗争也只是给他人作嫁。他曾经误以为最好的机会,竟然是个骗局,功名,功名,他几乎恨毒了这个词。
直到有一天,他想到了自己的身后事,想到了还留在书院的大郎,才发现自己真是一叶障目,忘了初衷了。哪怕他自己没了博取功名的希望,可他儿子有啊,那还是个过目不忘的儿子,只要好生栽培,功名根本不在话下,这话是他爹一直念叨的,也是他坚信的。想着,将来他为自己的儿子筹谋,总不会再是什么为人作嫁了吧?!
从那天起,他才振作起来,开始好好喝药、养病,也是因此,回去镇上的时候,才会迟了那么长时间。县丞还有几分书生意气,对他的病重,似乎也有些愧疚,特意来问他有什么需要。于是,他就顺势求来了一本字典,说是要给小儿启蒙,也就是后来给大郎的那本。其实他倒想要律法书的,但怕县丞会猜忌他,以为他要报复,到底没敢要。
病愈后,他回到镇上时,大郎当时的依恋,更是极大地慰籍了他饱受创伤的心,他是被需要的。
从那天开始,他对大郎越发看重,对他的学业抓得更紧,管束得也更严厉了。之后的日子,他更是住在镇上,一边养身子,一边看顾大郎的课业,后来为了给大郎创造更多的资源,他更是不惜豁出命去搏,他把这辈子的期望全放在大郎身上了。这也是当初大郎拒绝功课时,他失控的原因,他对大郎期待太深,不能接受拒绝与失败。
所以,大郎这次一定不要让他失望啊,想到当年的憋屈与愤恨,他脸上不经意地闪过一抹厉色,如此,他才有机会出那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