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辙一派软糯可欺相,红红的眼睛泛着晶莹的泪珠,因着湿润黏而在一起的睫毛倒是让眼帘更漆黑了几分。 像极了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 他说:“黑,好黑。娘子,澈儿怕。” 明瑶心下一抽,最见不得北冥辙这幅讨好人的样子,只好抱着这只受到惊吓的小兔,温声细语好听话哄着。 一手捧着他的俊脸,一手拿了素绢替他擦了眼角的湿润。 明瑶给了他一个十分‘柔情式’的微笑 “小心肝,快别哭,哭难看了多不好。” 对于哄小孩我并不擅长,然而哄小倌的那套倒是手到擒来。 “对对对,来,笑一个。对,笑一个爷就更喜欢了。” 北冥辙呆呆的看明瑶了一阵。似乎更想哭了... 果然北冥辙的脑回路不是她能懂的。 明瑶低头,瞧见了那在北冥辙腿上乖乖躺着的话本。 对啊!她怎么能把这茬给忘了呢,北冥辙刚才可是看着画本看的如痴如醉呢。 心中一喜,脸上都荡漾出笑容来,因着明瑶顿时知道了怎么转移话题。 明瑶抽出那个画本,在北冥辙面前晃了晃。问道 “你喜欢看这个?” 北冥辙愣愣的,吸了吸鼻子,根本不知道明瑶问他这个要做什么,但还是十分诚实的点了点头,眼角的泪水也算止住了。皱着小眉头疑惑的看她。 明瑶拿着画本,可算不在看北冥辙那可怜样儿,随意翻看了几眼,煞有介事道 “你为什么喜欢看这个?” 北冥辙的声音传来:“没字,图案,有趣。” 听着北冥辙如此说,明瑶大抵是懂了他之前看的那样专注的原因了。 竟然是不识字的么,果然小孩子还是更爱看图片些。明瑶将那画本推到北冥辙怀里。哄道 “北冥君,好好看。不够看本王那里还有很多呢。绝对比这本儿有意思!” 明瑶又补充道 “想看多少看多少,没有了,本王画给你看。” 这倒不是她瞎说,她自然是绘的一副好丹青,在没成立逍遥阁以前,经常跑花楼的她,难免看的多了,见的多了,久而久之,曾也偷偷画了无数的春阁本子叫红红拿去卖,以此补贴些家用。 这皇城贵族之间流转的画本,不知有多少是出自瑶王爷之手,毕竟本子这东西,成立逍遥阁后,她更是光明正大的在画。 逍遥阁做的是什么营生? 自然做的是即捞钱,又是天下消息最多最杂。上得了台面,却难登大雅之堂的生意。 前些年不知道砸了她多少银子进去,可能是她的运气好,这逍遥阁办的也是出奇的顺利,顺风顺水的就这么成长起来,几年过去,现如今虽然不能说发展的在江湖上有多闻名,但也算尚有立足之地。 就是...有点太顺利了些,连紫苑这样的高手都能让她捡到。 可能真的是老天将她的运气迟了些送她呢。 北冥辙认真的瞧着她,低头又看了看怀里的书,没有再哭了,明瑶也算安下心来。 拿着素绢又帮北冥辙擦了两下,而明瑶耳边此刻也是穿来些许脚步声,正分神打算离开。命人来给北冥辙洗洗脸。 刚转头,忽然一道怪力拉扯她左手。 就这样一刹那,明瑶整个人都扑倒了北冥辙坐卧的藤椅上! 四目相对,明瑶感觉她的鼻尖儿似乎同时也碰到了对方的,心下一悸,呼吸难免有一时的错乱。 原本在北冥辙手里的那本书‘啪’的掉在地上,藏蓝色的封皮朝上,书页褶皱四散这被压在地,旁边是北冥辙拖地的长摆浅蓝色衣襟。 明瑶忙想抽身,可向后却动不了。目光飘忽自然是不想看眼前的北冥辙,她知他松了书的双手此刻放在她的肩上。 听见那离她的唇在咫尺声音,轻声道 “辙儿更想娘子做给我看呢。” 一室错愕,明瑶几乎都要怀疑身前这个男人根本不傻。不然怎能如此令人觉得勾人心魄。 可事实证明,北冥辙目光懵懂,并无任何杂念。 身后有人一脚踏过门槛,喊道‘王爷,宫里来人了。说...’ 红红顿住,大抵是见到了此番窘迫景象有些惊,喃喃道 “饿虎...扑羊?” 她好歹也是个王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平时板着一张禁欲脸,红红从哪里看出来她是饿狼! 分明是北冥辙这小子看画本看的发情了。 明瑶闭眼,平静道“北冥辙,放开本王。” 于是北冥辙听话的松开了按住她肩膀的手,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现。 明瑶淡淡打量了北冥辙两眼,总觉得刚才那个力道确实让她有种,北冥辙可能会武功的错觉。 或者,难道是她刚才太分心,没什么警惕,所以才会被人拽住的么。 明瑶理了理衣摆,拂袖转身同红红道 “宫里来的,可是陛下身边的蝶女官?” 红红点头,也没了玩笑的神色“回王爷,正是,蝶女官说...说王爷今日不去国子监,陛下只好命她亲自来请您了。” 明瑶正想摆手,说称病不去。结果见,红红打量她神色,又看了北冥辙,似乎有话不知如何开口。 明瑶道“有话便说,不必在意北冥君。毕竟他”……是个傻子 “是我夫君。” 红红难言,支支吾吾道“这...王爷...临太傅也来了。” 临墨,临墨也来了? 明瑶不知道她现在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或许听到临墨来瑶王府找她。她的第一反应是开心的,这样的心情。她无法自我欺骗。 可明瑶又知道。临墨不过是受命于人,而他会来,也是母皇在拿临墨的事情,提醒威胁她了罢。 所以说,有的时候,明瑶真的搞不懂她的母皇。这几十载的光影,她都不曾管她过,任她自生自灭。国子监这种,在这几十载里,更是她连进都不能进的地方。 现如今,到底为何突然对她那‘德才兼备’的太子皇姐变了态度。 硬是逼她去同明玉争一争? 明瑶无奈,但是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红红,你找人给北冥君洗下颜,他方才哭过。”明瑶抬眼,瞧了窗外的太阳,已经这个时辰,她怕是今晚回不了王府了,又道“若是本王晚间申时仍未归,晚膳直接传,不必等了。” 红红拱手称“是,王爷。” 北冥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娘子不在,澈儿还能吃到肉肉嘛。” ...妻主都不回来了。这个呆子只关心肉。 明瑶嘴角抬起一丝笑意,缓缓道 “本王不在,还是叫厨子撤了荤腥吧。而且晚间吃油腻的也不好。” 也不再管北冥辙和红红,大步一迈,踏着她这枣靴,疾走如风的回了厢房,换了件鹅黄金丝的衣衫。又随手往头上插了几珠簪花。 她讨厌黄色,更讨厌金色的簪花,但是...母皇喜欢。临墨也喜欢。 换好衣衫,明瑶去往前厅,果然见明眸皓齿,一身粉白色宫装的蝶女官在堂前来回徘徊着。 明熙好女壮,但偏生母皇和她的孩子们,皆是生的小巧。故而母皇身边的女官,自然也是选得这样的女子。不过蝶女官会得母皇信赖,与众不同的不是她有多能言善道,察言观色的本事。 正好相反,蝶女官的性子和她的外表截然相反,她很...躁? 见明瑶来了。蝶女官总算停止了那无头苍蝇一般的乱转。抬眼皱眉瞧她道 “瑶王爷,陛下很生气你知道么。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今天陛下她差点儿又想砍人了!” 明瑶只当她性子率真,因为她当真是 对谁都如此,堪称明熙第一霸道女官。 对她母皇基本也是这般态度了,就更别太子皇姐和她这个不起眼的王爷。 所以,母皇那样的人。到底为什么能忍住没把蝶女官拖出去砍了,至今仍是个迷。 明瑶脸上并无其他表情,只是同蝶女官如常道 “本王自然是记得的,只是并未说过何时去,此番正打算去。蝶女官和临太傅就来了。你说好巧不。” 明瑶瞥见蝶女官身后的月白色身影,也并未多做停留,便移开了视线。 不知母皇命临墨来找她。临墨心中作何感想? 只听临墨宛如潺潺溪水,令人心旷神怡宁静般的声音传来。 “既然这般巧,那王爷便同我们一同前去吧,所缺的课业,臣自会竭力辅导。秉烛相陪。” 明瑶面上淡然公事笑着“好,这便走,蝶女官,太傅。” 她仍是没去看临墨,`秉烛相陪’?母皇到底命他做什么。此刻她即使心虚又是愧疚。 如果没有她同临墨表明心意这档子事儿,又怎会把临墨牵扯进来。 这一路在轿子里摇摇晃晃,她的心更是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