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男孩子看起来年纪应该和程景行一般大,也和程景行一般没个正经模样。听到其中一个人问了这个问题,其他人虽然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注意力却还放在这边。 问那问题的顾秦,看了边上的一圈人。“去去去,一边玩儿去,有你们什么事儿啊?”其实也没你什么事…… 程景行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拿了桌上烟盒里的一根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之后便夹在指尖,不再动了。 拿下巴指了指手上的烟,调侃他:“顾秦你可以啊,开始抽女烟了?” “滚你妈的女烟!万宝路,你懂个屁。” 程景行点头,“我懂啊,女生不都爱抽这款。” 顾秦想了想觉得就算和他争了也没用,想到那个被扯远的话题:“说你啊,打架怎么回事啊?有人和你抢啊?” 程景行弹了弹烟灰,转头去看别的地方。意思很明显了,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不会吧,还真有人和你抢人?哈哈哈哈哈哈可给我笑死了,居然能逼得你动手。”顾秦笑得放肆,拿着酒杯的手都在抖,酒杯里晶莹的液体泼出来许多。 程景行也笑,“能逼着我动手的事儿多了去了,试试吗?” 顾秦哪怕他呀,笑个没完,肩膀一耸一耸的,可他妈欠。 最后是程景行对他踹的一脚作为结束。 等程景行从洗手间回来,原先他坐过的那张沙发上,两个人在上边热吻。 那个在下边的男人显然是顾秦。 程景行觉得有趣,就斜斜地倚在墙上看。 顾秦还算老实,手脚规规矩矩的。那姑娘就不甚老实了,手放在顾秦的皮带扣上,欲望可见一斑。 纸醉金迷的地方,燥热的气氛确实容易激起生理上的欲望。 人类这种生物啊,名字本来也叫欲望。 顾秦算是他们这群人的一个典型代表。爱玩,玩车玩女人,爱败家,爱凑热闹,一言不合就带着人带着铁棍锤你。 程景行也坏,从他浑身的低调奢侈品就可以看出,他花钱从来不当是自家的钱在花。不过比他们稍稍好那么一丢丢,他干净啊,他不玩女人。 那女生两条白花花的腿勾在顾秦的腰上,一副少儿不宜的画面。 程景行清了清嗓子,喊:“扫黄了啊,顾秦你跑不跑?” 顾秦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程景行那个混蛋,那姑娘却吓得不轻,爬起来整好衣服就要跑。 程景行挨着墙,笑得张扬,欠揍的样子。 程景行这人,睚眦必报。 这么一闹,顾秦也没什么兴致了。理了理衣服过去揽程景行的脖子。 “你他妈真是够了,心眼比姑娘都小。” 程景行用手肘捅开他,“别碰我啊,你刚和女人缠缠绵绵。” “刚才那问题,你还没说啊,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姑娘?” 指的白恬。 程景行伸手掏了掏口袋,没找到烟盒。向顾秦拿个烟,想想他抽的那烟,还是算了。 莫名涌上来的烟瘾,有点烦躁,回答也不太走心。 “这个年纪,喜欢算什么,给谁不是给啊。” 十七岁的程景行,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混蛋。 . 华灯初上,面前楼里的每一层都亮着灯。虽然每一户的灯火都略有不同,却一同散着光亮,将夜幕都映衬得明亮起来。 他望着某一层莫名心安,因为他知道那里一定有一盏灯为他而点。 那栋楼很老旧,楼道里的墙壁上都被贴着小广告,有几层的灯明明灭灭的,有些可怖。 他绕开楼梯拐角处堆放的垃圾向上走,放置了许久的垃圾的腐臭味逸散在空气里,很是难闻。程景行笑了笑,那人住在宽敞整洁的别墅里,可他的母亲却住在这样几乎可以被称为“贫民窟”的地方。 他用钥匙开门,沈嫚就坐在立地台灯旁的轮椅上看书。昏黄的光从门框内溢出来,看起来格外温暖。 程景行轻唤一声“妈,我回来了”,沈嫚迟钝地抬头,看他的眼神有些涣散。 这几年沈嫚的病情愈发严重,行动和思维都更加迟缓。也是因为这个,程景行才从N市回来,不然凭着他的性格,这片有着程升的土地,他是一步也不想踏进来。 程景行只有周末住在这边,他不在的时候会有一个阿姨照顾沈嫚。他花钱请的,钱是每个月程升拿给他挥霍的。 程景行在的时候每天都会和沈嫚说上一会儿的话,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之前分隔的几年补上,好像这样,他的母亲就不会离开。 . “2013年11月1日 我见了他的妈妈。 我想他也是温柔的,他的坏从来只对着外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南方的空气中都饱含着湿气,凝聚成小水珠,最后延伸为大片大片的雾。雾霭蒙上远山,一片混沌中似有形又无形。 小测还在继续,四周都在苦思冥想奋笔疾书,班主任看了看座位表,又看了看底下的学生。 “程景行好几天没来了啊。” 前排的有同学问他,“老师,他为啥没来?” 班主任说得含糊,“好像他姑姑出了什么事吧。” 他的声音不大,刚好飘进白恬的耳里,扰乱她的心神。 确实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要说在意,其实也没有多在意。可要说不在意,却隔三差五的老是要想起来。 下课铃响,老师起身收卷子。 白恬手中的笔掉在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响,有多事的几个人就看了过来,白恬没空尴尬,脑海里飘着几个大字:完了,没写完…… 如果是一般的小测也就算了,关键这是班主任的科目! 程景行害人不浅啊…… 班主任对她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至少在他看过小测之前是这样的。 他把一叠卷子递给白恬。 “这不是周末了吗,程景行没来上课一周多了,卷子也没领回去,你俩关系不错,你帮他拿一下。” 白恬下意识就想要拒绝,班主任却先开口:“别说关系不好啊,人都帮你打架了,我亲眼看着呢,喂不熟的白眼狼?” 毫无反驳的余地。 看着那一串数字有些愣神,莫名其妙的就被塞了一张写着程景行电话的纸条。 白恬照着纸条把数字挨个儿输进手机,拨通。 一切都很自然。 直到听筒里的“嘟嘟”声停止,取而代之是他带着低哑的嗓音。 他说,“喂?” 像是清泉过石,像是流水潺潺。 心跳都顿了一秒。 明明是通过听筒而来的声音,却比他站在眼前更真切,像是近在咫尺,像是凑在她的耳边说着只有情人彼此可以听见的话。 他总喜欢那样逗她。 “我是白恬。” 程景行似乎愣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最后是程景行给了白恬一个地址,让她来找他。 一小片地方挤了好几栋楼,挨家挨户都打不进阳光的老城区。 这家父亲在打不学习的孩子,那家年轻的夫妻在争吵,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什么都有的吵。 墙上贴着不入流的小广告,红的黑的油漆写着的大字。这儿一堆那儿一堆的陈年垃圾。 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二世祖该住的地方。 六点,就要入夜。 昼夜温差大,风从狭隘的巷子里灌进来,呼呼作响。 白恬一直以为程景行的家里应该是宽敞的,豪贵无遮的。所以看见程景行从那栋破旧的楼里走出来时,白恬有些茫然。 四周看起来都很陈旧,有些可怖。 程景行看她冷得直打颤,不厚道地笑,笑完了再关心一下,“上去吧,我给你拿个大衣。” 也不给白恬反应的时间,他先一步转身,“走了。” 程景行走在前面,为了配合白恬他的脚步并不快。 即使光线不好,他似乎也走得很自然,不似白恬那般磕磕绊绊。 他说:“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住在这里。” “你应该不知道我是私生子吧。这是我妈住的地方,我带你看看她。” 白恬想起班主任说的话,“那你姑姑是……” 程景行好像这才想起这件事一般,轻轻地“啊”了一声,“有钱有势的人都要面子啊,老爷子对外都说我是他亲儿子,我妈是我姑姑。” 白恬只知道他的父亲是个董事长,却不知道这些。 她觉得不明白的其实是他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她没留神,脚下被高度不同的楼梯绊到。程景行伸手揽住她,“小心一点。” 白恬问他:“你为什么带我来这?” 程景行看着她似乎要去扶那个已经锈迹斑斑,蛛网密布的栏杆。没有做多思考,他把她的手收进掌里。 小小的,柔柔的。 他攥着她的手,回答得漫不经心,“为什么啊,谁知道呢。” 在程景行这里,白恬向来是一句真话也要不到。 视线落在他与她的手上,刚才打电话时的心跳加速感重现,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耳垂。 有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