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峋也有此感,招抚这条路想了多年,要是能招早就招了,只是他比较持重不忙着开口,等着孟益谦将话说完。孟益谦听孙刚这么说,笑了笑道:“大人说的是,他们白风寨若还是这么上下一条心坚决不受招抚,我们再去多少次恐怕还是要受辱。所以卑职想的是要先派人混进去,将他们从内部瓦解,只要能弄清楚他们山寨的防布,到时就能内外联合,就算他们不肯受招,即使用武力我们也还是占主动。”
“这个办法行的通。”李峋听到这里不禁抚着胡须连连点头,说到招抚大家都一根筋的想的是派使者明着去谈,却都没想到还可以暗着去谈。办法一说出来也不稀奇,只是这样很冒险,深入那么大一个土匪窝还要让他们彼此离心,这件事难度不小,很难不被人发现行迹,要是被他们发现,那人自然必死无疑,更重要的是如果挑起他们的火气,他们全巢出动顺势而下,对周围毫无抵抗能力的村民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因此上山的人选便成了重中之重的问题,“那么该让谁去呢?”他锁着眉,在江承允发问之前,已经在心里慎重地思考起来。
果然孟益谦话落片刻,江承允的这个问题便提了出来,这就是肯定了孟益谦的计划可行。
李峋沉吟很久,将心中的人选都一一过了一遍,还是觉得这人不容易找。他心目中有把握能完成这任务的,基本都跟山匪打过照面不容易混进去,左思右想搜肠刮肚,突然将目光缓缓投向了身边的孟益谦。计划是他提出来的,想必他已经有了全盘的考虑,让他去当然最合适,只是李峋毕竟对他的底蕴不了解,无法肯定他是否能完成这样的任务,因此心中踌躇。
江承允目光在他们面上一一扫过,自然能看见李峋的眼神,也知道李峋在想什么。他的心中也有同样的考量,这次剿匪必定要连根拔起一举拿下,否则就会遭到他们的反噬,对周边百姓贻害无穷,因此打入他们内部的人必须要顶得住,能说和能做毕竟是两回事。他的目光隐隐落在孟益谦的脸上,看了他一瞬,忽然询问道:“孟中郎,如果本王让你前去白风山,你有把握吗?”
孟益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手道:“卑职必当不辱使命。”
江承允闻言,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沉声道:“好,就是你了。本王等着你的消息。”
孟益谦领命,等和李峋等人退出大殿,又继续商量了一些具体事宜,才告辞回家,次日便一个人向着程家县出发。
他这一走一晃就是月余,并没有什么消息送回来,倒是山匪十分遵守他们向江承允挑衅的承诺,当真干了一票大的。原来他们得知了李峋的侄女要出嫁,便拦在半路将他这唯一的一个亲侄女给抢了,连带着那长长一路的陪嫁也给抢了个精光。
这件事一出立即成了轰动境内的大事,堂堂丞相的亲侄女成亲,竟然被土匪给抢了去。大家都或多或少被这班土匪直接或间接地欺负过,因此不少人心中对朝廷多年剿匪无功都有些怨言,此时私下谈论起这件事来都说是活该。众人不知剿匪的难处,只当是朝廷没有下实力,平日欺负老百姓他们不管,如今他们骑在一国之相的头上撒尿,侮辱朝廷,这都是他们自找的。
这些话江承允听不见,李峋也听不见,他的丞相府这段日子简直是鸡飞狗跳,李峋就只有一个妹妹,如今他妹妹的女儿被山匪给抢了,还是在成亲的半路上。事情一出他妹妹如五雷轰顶,找到她的哥哥又哭又闹,说是都因为她是李峋的侄女才引起了山匪的注意,硬是要他去将人给救出来。
李峋无法,又不能不管,一个黄花大闺女落在土匪手里,以后还让她怎么见人,他的妹妹以后还怎么活?因此焦急之下,再被他妹妹一闹给闹翻了老毛病,一连多日没有上朝。
江承允知道这件事也黑了脸,孟益谦自去了白风寨以后就没有消息,山匪却在这短短一个多月里连做两件大案,先是抢了一队客商的货物,后又抢了李相的侄女。他站在亭子里陷入了沉思,孟益谦是死是活?是被人发现了他的意图已经杀害,还是无法与李相取得联系?
“主子,你早上吃得少,要不要用些点心?”他正在苑中花亭出神,江成却突然出声叫他。
江承允淡淡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亭中的石桌上什么时候摆满了精致的点心,他道:“我不饿,给你们吃吧。”
江承允不喜吃点心,平时送过来的点心基本进了江成和简青的胃,此时一听便笑嘻嘻地道了句:“多谢主子赏。”就凑到桌边伸手要去拿盘子里的东西吃。
只是景州做点心的花样实在太多,很多连京城都没有,江成瞅着这满桌的点心,红的红绿的绿,摆在桌上煞是好看,因为选择太多一时拿不定主意要吃哪一个,因此伸着一只鸡爪子似的手,在半空停住悬而未决。
简青见他这模样,目光在桌上一扫,突然想起了他上次在江承允面前告状自己喝酒的事,嘴角微微一笑,伸手往其中一个盘子一指,对江成道:“你试试这个,这是只有景州才有的点心,很好吃的。”
江成顺着她手指的地方一看,就见那是一盘四四方方像绿豆糕一样的带着轻微焦黄的小白方块,看起来貌不出众,便道:“这是什么名堂?你吃过?”
“我当然吃过。”简青故意做出闲聊的姿态道:“我以前来过景州,这个叫瑞雪,用景州特长的一种稻米做的,你要吃当然吃最有特色的东西。”
江成生长在北方,很多南方的作物都不认识,也看不出这点心的原材料,听她这样说将信将疑地捏起一块。简青在一旁闲闲看着,口中仍是闲聊的语气道:“这可是当地百姓过年才准备的东西,一口一个特别过瘾。”
江成听了她的话,皱眉打量着手上的点心,然后一伸手当真将一整块都塞进了口中。简青见状蓦地闭嘴不语,双眼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嘴角隐隐噙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果然眼见江成的腮帮子动了两下之后,整个脸突然就扭曲变形了,嘴里像是含着一块烧红的铁块,猛地张嘴甩舌,对着石栏外就吐。
简青忽悠人得逞,一边拈起一块红豆糕送进嘴里,一边笑眯眯地望着满脸涨红的江成。江承允听见两人在后面的动静,皱着眉转过身,就见江成正羞怒地瞪着简青,嘴里还急促地齁着气,咬牙切齿地吼道:“简青,你耍我!”
原来他刚才吃下去的东西是糯米做的,刚端上来的点心外面看着焦硬焦硬的,一点儿热气不冒,里面却烫舌的很,再加上包有流心的糖馅儿,整个一口咬下去糍实的糯米和滚烫的馅儿,差点儿没将他舌头给烫熟。
简青见他凶神恶煞,赶紧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他伸手捞不着的地方,十分纯洁无辜道:“我可没有耍你,我是说一口一个很过瘾,可也没叫你这么烫也往肚子里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