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两匹马并驾齐驱,疾驰而过带起一片尘雾。 到了一处路口,两人俱都勒马放缓了速度,秦青开口道:“歇一会吧。” 冉凤点点头:“正好渴了。” 两人来到路边,将马栓了,秦青拿了水壶递给冉凤。 冉凤喝得急,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又滴落在胸前,洇湿了一小片。 “你这个性子呀,喝水也能弄到身上去。”秦青叹了一声,仍旧从袖子里掏出绢帕帮她擦。 冉凤喝了几口这才停下,笑着接过帕子自己擦,一边又把水壶给了秦青:“渴了嘛,一会就干了。” 秦青收起水壶,摇了摇头,在路旁找了块干净些的石头吹了吹浮土,招呼冉凤:“到这里坐会吧。” 冉凤走过去和他并肩坐了一会,又把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有点困了。” 秦青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又将人拉进怀里:“那就睡会,等下我叫你。” “哥。” “嗯?” “重阳节我想去西山。” “去做什么?” “夏明媚在西山的别苑办赏菊宴。” 秦青微微皱眉:“你既不喜欢菊花,又讨厌夏明媚,上赶着去找不痛快?” 冉凤在他怀里扭了扭:“可,可我都没去过那种场合,我听人说,小姐们一起玩,挺有趣的。” 秦青撇撇嘴,闺阁手帕交也不过是受朝堂影响的后宅权斗罢了,能有趣到什么地步? 可他不想打击冉凤,她从小跟着一群太监长大,既没机会接触正常的男人,也没机会接触正常的女人。 尤其是最近几年,她除了在东厂混,就是跟着梁茗陆横他们到处抓人当乐子,有事没事还要上赶着去办点差事。那种小姐们间的聚会,是从没踏足过的。 从前秦青不掌权时,根本没人会找冉凤。后来秦青做了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那些人想要巴结秦青,就投其所好地巴结冉凤,却也都被秦青明里暗里地拦下了。 这两年秦青会觉得是不是自己耽误了冉凤,毕竟她是个正常的姑娘,也漂亮得很,都十八了却连个提亲的都没有,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那些攀附东厂的人家,他又打从心里瞧不上,怕他们因为自己捧着冉凤,又会因为自己糟蹋了冉凤。至于那些不肯攀附东厂的,那就更是没什么可考虑的。 如此一想,到底还是自己耽误了她吧? 可自己虽然坐稳了这个位子,却是日日里如履薄冰,又能护的了她几时呢? 秦青的心思千回百转,到头来却也只化作了一句话:“你想去就去,到时候只管自己开心就是。” 冉凤困意上涌,正眯着眼打盹,也不知这句话听进去多少,只一下一下地点着头。 秦青笑了笑,抬手轻轻地拍在她后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柔柔地。 若是平日里朝中的官员有谁见了秦青此刻脸上的神情,肯定会吓得打跌,就连梁茗他们也是从没见过他这样笑着的样子,那温柔简直要溢出水来。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冉凤就醒了过来,她推着秦青的膝盖坐直了身子,转头看了看他,眼里还是没有完全清醒的迷惑,看起来软糯又可爱。 秦青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还跟小时候一个样,睡饱了吗?” 冉凤眨眨眼,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靠过去蹭着他的肩膀:“嗯嗯,就是打个盹,早知道中午不喝那点酒了。” 秦青摇摇头:“你呀,都叫你少喝了,偏不听。” “那不是跟你一起嘛,那以后你不在我不喝了还不成么。” “去西山就不能喝,知道吗?” 冉凤“嗯”了一声,忽然抬头:“啊,你说什么?你同意了呀?” 秦青撇撇嘴,果然是没心没肺。 “你不是想去吗?我拦着你做什么,这么大人了,想去玩就去吧。” 冉凤笑着搂住秦青的脖子:“哥你最好了!” 说着又站起来踱了两步,一边念叨着:“我得去买点衣服,还有首饰头面,鞋子,嗯,你说我要不要弄个轿子过去?” “还是算了,那玩意颠得我恶心。”冉凤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可是穿裙子骑马不方便,那要不坐马车?” 秦青无奈:“回头叫梁茗帮你置办,你喜欢什么只管买就是了,也不是光为了这次夏家的饮宴,以后你也要多穿穿女装。” 冉凤疑惑看他:“为什么啊?” “因为你是女人!”这还能有为什么,也真亏她问得出来, 冉凤一滞,这才坐到他身边,笑眯眯地道:“你以为我想去西山跟那帮脑子有坑的小姐们玩手帕交啊?” 秦青莫名:“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抢一个回家做压寨夫人?” “哎呀,你在想什么呢!”冉凤撇嘴,“我可不信你不知道,同意和夏家的三小姐夏明溪定了亲,他可是个痴情汉子,从来就没碰过女人,连通房丫头都没有一个。” 秦青皱眉:“你若是存着这个心思,那我劝你还是不用去了,同意的事错综复杂,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你说给我听啊。” 秦青盯着她半晌,忽然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凤儿,你是不是不信我?” 冉凤微微蹙眉:“同意的事是你做的对吗?可他跟东林党没有牵扯,这不是你查过两遍的吗?所以跟夏家有关系?” “你执着这些做什么呢?” 冉凤垂着头转了个身,踢开脚下的石子,终于开口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没有隐瞒,除了那个事,别的我不想你瞒我。” 秦青起身抬手托起她的下巴,敛眉道:“好,我不瞒你。我现在告诉你,同意的事我并不知情,你信吗?” “信。” “还有你说的那件事,凤儿……” 说到一半秦青忽然顿住,神色一凛,飞快地将冉凤拉到身后。 冉凤只比他慢了半拍也听到了声响,却被他先一步拉到身后护了起来。 眼看着秦青一掌震碎了迎面而来的雕翎箭,冉凤不由得大怒:“妈的!” 秦青撇嘴:“说什么呢?注意点!” 冉凤冷哼一声,甩开秦青道:“奶奶的这帮人要射我啊!我饶不了他们!” 说话间袖箭已经扬手射了出去,对面树上果然跌落一名弓箭手,袖箭正插进他眉心。 秦青叹了口气:“你急的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