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过人群,绕到合家棉胎厂后边的大食堂。出命案,食堂的员工都跑去凑热闹了。我拧开后厨的门走进去,一个老师傅正在里边刷锅。这老厨师叫刘凌沧,大伙儿叫他老刘。老刘是棉胎厂的大厨,工人们吃的饭菜大部分都是他烧出来的。我找老刘并非有其他目的,小庄调查过常春,平日里,常春和老刘关系还不错。
我从身上掏出一包红塔山,递给老刘一根,“刘师傅,我想打搅你一下。”老刘这人挺客气的,笑容可掬地放下刷子、铁锅,擦干净手,接过我的烟,他笑呵呵地问我:“你不是咋沐城县人吧?”我帮老刘点烟,“刘师傅,你眼光犀利。”
“我眼光哪犀利了?老花眼。我耳朵还行,你口音不像咱们这的人。对了,你找我有啥事?这厂子出了人命,停工了,饭也不需要做了,我闲着呢!”老刘笑道。
“打听个人。”我说。
“谁?”老刘问。
我说:“听说常春跟你关系还不错,他是不是大半夜经常过来帮你杀猪?”杀猪这件事,小庄也调查过了,常春虽说是工厂里边的工人,但他还挺喜欢杀猪。由于工厂规模不小,员工挺多的,食堂平时需要的猪肉都是自己去买活猪回来宰,算起钱来相对便宜些。每隔两天,食堂都得杀一头猪。带头杀猪的便是老刘,常春经常过来帮忙。
“就这事?唉,常春他听说他是个杀人犯?”老刘稍微迟疑,“人已经死了,说了也没事,常春他是经常过来搭把手,他说他以前在老家就是帮人杀猪。还别说,他手法还真不错,杀猪放血,拆骨剥肉,利落得很,我们都夸他手艺不错。我一直琢磨着让他到食堂里边搭把手,谁知道他拒绝我了,脾气真够犟。”
我问道:“他帮你们杀猪的时候有没有异常?”
“异常?我想想。”老刘吧唧吧唧抽几口烟,“他倒是有点小怪癖,每次杀猪,他都抢着抓刀,久而久之,我们都让他来宰杀。将尖锐的刀子捅进活猪的脖子,第一口冒出来的热腾腾的猪血,常春他都要用碗装下半碗。杀完猪后,他会把这半碗热猪血一口干了。”
“喝猪血?”我意外地问。
“不错,常春说这第一口猪血,热气腾腾,喝起来贼爽。他还问我们要不要试试?我们哪敢?”老刘一边回忆着一边说。我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常春这人还挺奇怪,活猪血又腥又臭,趁热喝,也盖不住腥味吧!我沉思着,老刘低声说:“他这人也怪,杀猪的时候杀得性起,他会咆哮,会唱歌,我们当时没当一回事,哪想到他这把猪当人宰。”
我脑海里边已经对常春有新的认识,暴躁,戾气重,好杀,喜欢喝热的活猪血。也许对常春来说,杀猪不过是为了压抑自己内心那头吃人的野兽罢了。没有猪杀了,内心的野兽饥饿了,他会对人下手吗?想起藏在常春家里边那几箱子的鱼酱罐头,心里头不由得一阵恶心。我看了一眼老刘,老刘已经快把烟抽完了,他干咳了一声。
我问道:“除了这些,常春还有其他地方不对劲?”
“有,常春这人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和同事、工友之间关系也一般。说起这人,这人就是一头牛,不出声,埋头干,但他常来找我聊几句。他跟厂长夫人吴秀华这事我是知道的,我这人不爱瞎说罢了。”老刘居然跟我提起常春和吴秀华之间的事情,“有一次,常春跑来跟我说,他干起厂长夫人那叫一个爽,心里头对厂长以往的压榨之气全泄掉了。他想过要把吴秀华带走,但吴秀华不同意,嫌弃他没有钱。”
“你是怀疑常春杀了吴秀华?”我苦笑一声,老刘要是这么想,他自个就想太多了。老刘果真是这么想,他点点头,扔掉烟蒂,吐出最后一口烟,“认识常春这种人,我算命大。”
这话倒也实在,想到常春杀人,厂里的人,只要是认识常春的人,大概都心有余悸吧!一个杀人魔一直生活在自己身边,对谁来说,这都是怪吓人的事儿。
“小哥,你是叫袁圭不?”老刘拿起刷子继续蹲下去刷锅,刷了几下,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问。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最后只是点点头。
“有人养我交一样东西给你。”老刘再次放下刷子和铁锅,慌慌忙忙地从裤袋里边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我接过纸条,纸条上面写着:云山小区1栋403,有惊喜!囚鸟留字。我暗叫不好,将纸条揉成一团,“老刘,这张纸条是谁给你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戴着个帽子,看不清他的脸,我眼睛老花,看得也不是太清楚他这个人。他让我把纸条交给一个叫袁圭的人,你就是袁圭吧?那就对了,他说你会来找我。”老刘说完,我冷汗直冒,“囚鸟”是什么人?他怎么会知道我要跑来找刘凌沧?这件事只有小庄知道。小庄就是“囚鸟”?他玩什么?我揉了揉脸孔。看到我脸色大变,老刘问道:“小哥,你没事吧?脸色都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