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的空间,像是光明世界被一只鬼手撕裂出的一个口子,凉意不断地侵袭脊背全身,叫人毛骨悚然。 耳边有徘徊着的悠荡的尖叫声,撕心裂肺,高高低低,起伏不定,却每一声都揪人的心肝发颤。 连今站在原地没动,她两眼只能看到浓烈的黑,根本分不清方向,在这样的陌生的环境里,孤身一人的站着,不安全感让她保持着时刻的戒备。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沉稳且熟悉的气息,连今才勉强收敛心神,变得镇定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黑漆麻乌的!” “我开辟的暗空间,用来藏人用的,连花就在里面。” 连今嘴巴张成了形,恐怕一颗鸡蛋也能塞下去。 开辟空间,这是什么能力?这恐怕是更高次元的生物才能做到吧?莫非神白是四次元的?五次元、六次元生物?以前连今看他摆弄一些阵法,并没有多稀奇,或者跟着他瞬移神马的,也只是觉得他力量十分强悍而已,可现在,他喵的直接撕裂出一个空间出来,这就让人觉得很玄幻了。 神白拉着连今的手,一路向前,脚下的步子迈的坚决有力,十分的具有目标感,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对他起不了任何影响。 而在连今眼中,也许她只是个根基纤弱的凡人,所以,哪怕有神白带着她,四周的浓烈的黑仍然会幻化出她内心深处的惧怕和渴望,以至于一幕幕光怪陆离应运而生。 连今每走一步,只觉得眼前的场景都在变换一次。 第一步下去,是她对神白表白的场景,她只看一眼,无限情绪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连今对神白的表白,看似有意,实则无心,她是个擅长博弈的人,尤其的感情,一向秉持少付出便不痛的基本准则,潇潇洒洒走到今天。 但那次的表白,让连今晓得对方对自己并不是毫无感觉,可神白还是拒绝了她,他的那一声拒绝,叫有心算无心的连今重温了一回当时的刺痛。 而对方的迫切的拒绝的表现,让如今的连今再回想起来,才真的意识到,当时的神明的情根实在太浅。 好感已达,喜欢未满,差不多就是那时他们之间的状态。 再加上神白清心寡欲无数年,根本不谙情事,便给连今增添了追求的难度。 一脚收回,再迈一脚,场景倏地又一变换。 似乎是岁月的移影,能够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瞥见时光轮转,乍见无数忽略的过往,细想起来,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回连今所见,是表白之后的数个日夜。 那晚发生的事他们都极有默契的不再提及,连今还是一如既往的吵吵闹闹,神白也一如既往的沉默是金。 但从上帝视角来看,连今总算还是发现了许多当时忽略的问题。 比如,神白追随她身影的目光要比以往多出好几轮他会失神,窝在某个地方半天都不动一下当她朝他走过来时,他的腿会不自然的并拢,目光会迅速移向别处那时候他似乎吃了不少人间的食物,瓜果蔬菜,来者不拒,甚至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吃了什么 最让连今诧异的是,神白有时会主动让她夸他,当她说出一段华丽又恭维的话后,神白又露出遗憾的神色。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连今觉得,神白也可能晓得自己不太对劲。 自从那晚那段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他整个人都进入了无法自我控制的阶段。 他脑海里颠来复去的出现那段告白的话,他不止一遍的在想该用什么样的拒绝的言辞去回绝对方,他设想了百十种连今被他拒绝后的反应,然后他便禁不住的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拉越长。 而连今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尴尬和羞涩,处之泰然,连看他的眼神都是大大方方,仿佛那晚的告白不过是他单人的梦幻。 这段上帝视角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连今迈着步子把剩下的路走完时,眼中的变幻的场景也一同戛然而止。 四周光芒骤亮,连今不得不用手挡住传来的炫目的刺眼的光线。 等适应了光线后,连今第一时间看向神白,她的大脑自动忽略了不远处那个被绑在盘龙柱上的女人。 “为什么刚刚我看到了一圈从来没见过的画面?那是历史吗?还是随便生成的?” 神白大概晓得连今会有此一问,他替连今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音色如水。 “真的要解释的话,只能用高纬度与低纬度来解释,你可以变相的认为,这个空间,是高纬度空间,而进入高纬度空间的通道,即为跨越时间轴的通道,你漫步在时间上,自然能看到时间轴上的每一分每一秒的历史停留。” “如果你想近距离了解你们这个时间的历史,顺着时间轴一直往前,自然能明白过去的未解之谜都发生了什么,真相如何。” 神白像一个饱学之士一样侃侃而谈,如果给他搭配一副眼镜,恐怕比专家学者还要专业。 “当然,我个人是不建议去尝试在时间轴上行走的,因为人的意志力不够坚定,很容易迷失,一旦在历史中迷失方向,最好的情况,也会成为一名需要精神干预和治疗的精分患者。” 说的有理有据,还附带过程结果,叫人一点也挑不出错。 连今也没有心情去在历史的长河里徜徉,她只关心她在刚刚看到的幻境里的场景是不是真的,如果确实为真相,那么,就意味着,神白其实早就对她把持不住了! 看到连今目光仍旧定定的瞅着他,而且,深黑的眸色里似乎有一小团火光在跳跃,神白心尖颤了颤。 “怎么了?还有什么疑问?” 连今抿着唇,嘴角已经勾起了笑容。 “我在画面里看到了你的不少信息,比如说,当时你拒绝我的表白,痛苦了不少天呢!” 神白一愣,他没想到,连今居然看到了这个。不过也无妨,现在他们在一起了,她是属于他的,他也属于她,过去的那段纠结的岁月一去不复返,让连今小的也无伤大雅。 “嗯,如果我知道把你骗到手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快乐,我当时一定不会拒绝你。我挺后悔!” 连今笑嘻嘻的,心头暖了又暖,耳朵根有点红,她羞恼的把头撞进神白的胸口,然后用恶狠狠的语气说:“这事暂时不谈,咱们先算新账。” 神白摸摸她的发梢,目光移向被困在盘龙柱上的人,轻嗯一声。 盘龙柱很高,高到无边无际,无数条灰白色的蟠龙浮雕在白玉般的石柱上盘旋而上,张牙舞爪的狰狞面孔让人质疑下一秒这些传说中的生物会不会活过来。 而在盘龙柱上,连花的四肢都嵌入了柱身,她闭着眼睛,面色惨白,露在外头的胸口有轻微的起伏,让人晓得她还苟活着。 连花身上没有穿衣,但也没有暴露出什么,她的身上布满紫色和红色的血管,这些血管密密麻麻,像是无数藤蔓缠绕,遮蔽她的躯体,将她的身体裹紧成一只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蚕茧。 看到数不清的暴露在外的血管,连今头皮发麻,难道她体内的灵脉,就是这么来的? 神白看出了连今的疑惑,他解释了一下。 “盘龙柱汲取了时间轴的灵气,可以催生变异版的灵脉,那些红色的和紫色的血管都是正在变异的血管,真的变异后的灵脉,是金色的。” “我一共从连花身上取出六节灵脉,每一节灵脉都很短,而要想形成完整的灵脉,至少需要取九次。” 神白一本正经的说着科普,完全无视眼前的画面有多惊悚,也许在他眼中,这样的弱肉强食才是最正常的。 “你身上的灵脉还缺一截,所以就算灵气入体,也成不了大气候,最多力量变大一些,速度变快一些,记忆力变强一些而已。可子弹仍然会伤害你,高浓度的品、药仍然会影响你的中枢神经,一群人围攻你,你仍然无法反抗、仍然会输。只有将你身上的灵脉补全,你才能真的把那些虎视眈眈者当作跳梁小丑。” 神白这番话说的十分严肃,严肃的令连今忘却了人性的善良,她突然觉得,这么自私下去是对的,因为有人要害她,而且是源源不断的坏人,她如果不想神白为她分神为她担心,那就按照他所说所做的来,这样就能避免亲者痛仇者快的局面。 从理性角度,连今是认可神白的话的,可从感性角度,她一个现代文明人,却用这样的方式去盘剥一个人,尽管对方不是好人,但也不该采取私刑。 神白没有再说话,他认真的看着连今,眸光不断地在她的脸上扫寻,他希望能从她的目光里找到他想见到的那部分情愫,可惜,事实让他失望了。 虽然失望,但神白也有一丝欣慰。 人性他太过了解,当出现百分之百的利润时,所有人都将趋之若鹜,每个人都会疯狂、都会铤而走险,都会彻底暴露掩藏起来的獠牙。 让一个人长生不老,这样的诱惑,岂止是百分之百的利润可比的? 这样的诱惑,没有人能抗拒,哪怕杀人放火,哪怕彻底沦为恶魔,也在所不惜。 神白恍然间又明白了一点,明白了他为什么偏偏会喜欢这个姑娘,因为她有自己的坚守和底线,并且不会为之让步。 看到连今顽强不肯退让的目光,神白动情极了,他没忍住,一把将连今搂在怀里。 “连今,不要变,一直都不要变,我希望你永远都这样,一直拥有道德底线。” 神白把连今搂抱的很近,他的温热的吻像雨点一般打下来,从她的发丝一直亲到嘴巴,急切又讨好。 “罪孽我来背负,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无所谓。但你不要变,一定不能变!” 连今被他箍得喘不过气,等她用力的挣脱出他的怀抱时,才长吁一口气发问。 “什么叫罪孽你来背负?” 神白没打算说假话,他严肃而认真的瞳仁里倒影出连今的脸庞,他眼中的她,光耀而圣洁。 “我没打算放过连花,也没打算放弃取灵脉,带你来看看连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你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动摇不了我的决心。” 连今张着嘴,她没想到神白会这么说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的样子,这样的神白,反倒叫她为难了。 她是不是太圣母了?太白莲了?她心安理得接受所有的红利,把罪责全部抛给别人,这也太贱了! 连今立刻摇头:“算了,我既然是利益既得者,那么,所有的孽债自然我来背负。” 连今缓缓叹了口气,她已经下了决心,既然神白已经把事情推到这个份上了,她只能顺着这条道一直走下去了。 “神白,你能把连花唤醒吗?我想和她聊聊。” 神白立刻警惕的问:“聊什么?” 连今:“就随便聊聊,她害过我,这样的惩罚也够了,这样下去,反倒是我对不住她了。” 神白谨慎的看了一眼连今,确定她神色如常,才挥手朝向盘龙柱方向,用力一挥。 下一秒,被固定在柱子上的人悠悠转醒。 连花睁开双眼,那张曾经秀丽的面孔变得枯槁,但她在见到连今的一瞬间,又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连今!” 声音几乎是压着嗓子嘶吼出来的,尖厉的音调仿佛厉鬼的哭嚎,叫人不寒而栗。 “是我!” 听到连今的回应,连花浑身都在激烈的颤抖,如果不是有柱子固定住她,估计下一秒她就要扑上来把连今掐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这个贱种,凭什么凭什么夺走我的一切,你和你妈都是贱人!贱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为什么!啊为什么!” 连今突然有点后悔把连花叫醒了,这样的会话,有什么意义呢?而且,还有杀人前顺便诛心的嫌疑。 是啊,人家都要死了,而且还死的很惨,她还特意把人家叫起来,让她看看自己如今的意气风发的模样。 这确实有点残忍! 连今连连摇头,她想想,要么算了吧。 “神白,要不还是把她弄睡着吧,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