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夏征舒斜靠在马车的窗边,“狡兔尚有三窟,鬼君这么鬼,哪里是这么容易找到的?我看我们在被这瘟疫闹死前,不如省些力气早点回绛城。”
“我看也不必再四下探察了。”我说道。
“当真?”夏征舒大概只是发发牢骚,没料到我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极乐虽然没说话,望向我的目光里也有探询的意味。
我迎上他们的目光,道:“母亲说的那几个地方,把我们带来的火石全部摆上,我还发现了一个方子可以一试。这鬼君既然不肯出来迎接我们,我们便只好把他炸出来了。”
“炸出来?什么方子我怎么没听过?”夏征舒一脸狐疑。
“若非人力所能及,恐怕会有损功德。”极乐也反对。
我轻轻拭去了叔誉哥哥额上的汗珠:“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咱们这儿正儿八经是人的就这么一个,还快死了。余下的都是妖怪,怕什么。”
说罢我起身,准备出马车透透气。忽然感觉到衣角被人扯住,回头一看,却是极乐露出不忍,道:“你可想好了?天劫将至之时,靠的就是这些功德才能夺得一丝机会。”
我从他手里扯回自己的衣角,一边理理平整,一边道:“那什么功德保命的说辞,我可从来也没信过。”
他哪里知道,我还有个了不得的冤家,便是活下来了,有这人一日在,怕也是生不如死,还不若早去早超生。
我仰头冲他一笑:“更何况,你忘了你是为何在我身边的吗?所有人里,你可是最不该劝阻我的。”
他一时语塞,终于不再说话,默默地随我下了车。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一道剜人般的眼光朝极乐这里扫了一圈儿。待我回头去看夏征舒时,他又是一脸无以为意的无赖相。
火石很快布好了。
我们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此番动静之后,想必楚国的郢都也会被惊动。但这火石之方是我从母亲那里偷来的,万不能被人发觉,不然回去非被秋丽姐手撕了不可。我朝众人千叮万嘱了一番。这才下令行动。
“阿建,捂住耳朵。”我朝小不点儿说道。
“哦。”他很乖地照做了。
我朝极乐一点头,霎时极乐鸟群一飞冲天,在空中盘旋鸣叫,又迅速四散开来。
霎时间,四周山石轰鸣,地动山摇。
林中受惊的鸟兽躁动逃窜起来,时不时有大小不一的飞禽走兽从我们身边跃过,似乎相较之下,我们这些“人”看起来反而没有那么可怖了。
风裹挟着震落的叶子在我们周边翻飞,在远处尚未平息的尘土里,慢慢现出一个影子。一边咳嗽着,一边摇摇晃晃地朝我们走来。
越近前,这人的形貌越清晰起来。这是个容颜清秀的少年,头上顶着极华丽的鹿角,想是鹿精修炼而成。虽然蒙了一头尘土,形状仍然十分贵气,若被一般人族瞧见,免不得要起贪欲之心,据为藏品。
一身井天淡蓝和香叶红两色配的花树对鹿纹绫绸装,带着鹿角形的配饰挂件,一瞧便是穿着讲究的贵族少年。然而此时他脸上沾着灰,衣服也破损了不少,狼狈的形貌和少年贵气有种不合时宜的错位。
他见我们一众人妖混和的队伍,倒也不如何惊讶,也没有绕开的意思,径直不慌不忙走到我们跟前。虽然看起来一脸没好气,但礼节还是周到,拍了拍袖头的尘土,作揖一礼,道:“有失远迎。在下桃之,诸位给鬼君大人的信号他已经收到了,他特派我来为各位引路。”
“呵,妹子你倒真是有办法!”夏夏表示赞许地拍了拍我的肩,向桃之道,“早来不就没事了,何必逼得这么大动干戈!还有多远?”
“不远了。”桃之还是一派懒懒而不失礼貌的样子,指示着我们跟着他前行,“倒不是大人有意懈怠诸位贵客。”
说来也奇怪,这山里我们也摸索了几日,看他走的路也并不不寻常的地方,但跟着他三转两转,却仿佛来了一片全然不同的新天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一个山头,向下俯视即得以将下面的全貌尽收眼中。
“传鬼君大人的话,”他向下一指又把手收回到了袖子里端在胸前,不紧不慢道:“他就在那里静待贵客,如果诸位还觉得自己过得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