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她几时说过这话了?
“阿遥,你真的会吗,别是诓师叔的吧?”
“我......”
谢康也抬头看着她,那双狡黠的眼,分明就在赤裸裸地威胁:你若不做,我就告诉全天下你是个女子。
“我会!”这两个字,路知遥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将心中刚刚写下的“谢康是好人”五个大字划掉,又重重划了个叉。他以为是个女的就会女工吗?
轮到自己上药了,她不肯宽衣,齐鸣便也剪开了她的衣裳。药膏涂上去有些冰凉,又有些酥麻,她不禁想到,自己受伤的是左肩,谢康受伤的也是左肩。
也就是说,他们在身体的同一部位有了同样的伤口。
然而这个念头只刚刚浮出来,就被路知遥狠狠掐灭了。自己这是想什么呢?在同一个地方受了伤,也值得浮想联翩吗?
路知遥,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谢康将众弟子召集起来,布置此次任务。
回火已经找到了栖雀枝的源头,在鹤群山。谢康、路知遥、齐鸣还有三弟子将一道与回火汇合,将制毒之人挖出来。
殷罗则与剩下的弟子一起,协助县衙巡逻,保卫三清镇。
鹤群山不算远,骑马两日便可到。一路上,谢康至少念叨了五次他有多后悔没带坐骑。晌午,四人寻了一间酒楼吃饭,谢康一口气点了个菜。
“饿死鬼投胎?”路知遥问。
“没办法,”谢康将菜单递给小二,“小时候穷,经常吃不上饭,后来便经不得饿。”
齐鸣赶紧把整盘点心都推到谢康面前:“师叔,你先垫吧垫吧。”
谢康摸了摸齐鸣的头,余光撇着路知遥,叹到:“还是齐师侄会心疼人,不像有些人,该会的不会,不该会的却学了个十成十。”
路知遥可不傻,谢康这话一听就是在说自己没有女儿家的体贴,拐着弯儿威胁她呢!恰好这时,小二端着盘酱牛肉上来了,她接过来重重放在谢康面前,咬牙切齿道:“师叔请用。”
四人吃到一半,楼下突然一阵敲锣打鼓——说书先生要上场了。
三弟子来了兴致:“这家酒楼真会做生意,竟请了说书人来助兴。”
只见那说书老先生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抑扬顿挫地开了口:“昨个儿,咱说到了银面将军妙计夺大虞,北陵军队连退二百里的故事,今儿,我来跟各位说道说道这银面将军与北泽王室的秘事。话说,银面将军玄风出自临都康氏,自幼爱慕那康家小姐,可无奈自己生得丑陋不敢表白,只得眼睁睁地见着康家小姐嫁给了北泽新王。与其说他效忠与北泽王,不如说他效忠于北泽王后......”
满座宾客听得津津有味,连饭都忘了吃。这等情爱纠葛之事,甭管真假如何,向来最是吸人眼球。
谢康刚啃完一口排骨,抬头便见三位师侄正一脸探究地望着自己。
“......”
“师叔师叔,”三弟子压低了声音,“那说书人讲的究竟是真是假?”
“......无稽之谈,不过有一句倒是真的。”
“哪句哪句?”
谢康拿筷子头敲了他的头一下:“妄议主将,你是想让我受军法吗?”
三弟子一下蔫了下去,嘟囔着继续听书去了。路知遥回想了一下,自己与银面将军第一次打起来,好像就是因为康家小姐,说书人的故事固然夸张,但的确有迹可循。就连《应天恨》,除了自己并非殉情之外,其余内容也都八九不离十......
碗里突然多了一枚四喜丸子,路知遥回过神来,听得谢康问:“小师侄,你想什么呢?”
“我...我在想那银面将军到底长得有多丑。”
谢康噗嗤一声笑了:“你要想知道,不如我引荐你去将军府做下人,天天伺候他洗漱,不就有机会看见了?”
路知遥翻了个白眼,复将碗里的丸子丢给他:“吃你的吧。”
赶了一天路之后,四人寻了一家客栈歇脚。
谢康财大气粗,拿出一大锭银子:“掌柜的,来四间上房。”
却被告知只有三间房了。
也就是说,他们四个人,必须有两个人挤一间房了。
谢康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齐鸣道:“那我跟阿遥一间好了。”
什么?不行。
这是谢康的第一反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反对,大概是道德太过高尚,见不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路知遥受过伤,需要休养,我和你一间。”
齐鸣不解,论受伤,师叔自己伤的不是更重?
路知遥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而且除了齐鸣,她不想跟剩下两人中的任何一人同住一间。于是她道:“我不打紧的,师叔才应该好好休养。我跟齐鸣挤一挤就行,以往也是这么挤过来的。”
谢康挑眉看她,内心的火气在一点一点往上跳。
蠢女人,没看出来我在帮你吗?以往也是这么挤过来的?好,很好,你不要清白,我也不必多管闲事了。
于是谢康从掌柜手中夺过一把钥匙,噔噔噔地上了楼。
三弟子茫然道:“师叔怎么生气了?”
这天晚上,谢康在房中喝茶。可是他喝了半壶菊花,也没能压下心中的无名火。
不是,路知遥她,她怎么能就这么与齐鸣睡一间房呢?
他瞥了一眼床榻,它是那么小,那么挤。
谢康更生气了,心道路知遥就算是曾经被男人抛弃过,也不能如此随便吧?
简直是,简直是鲜廉寡耻!
不行,这人是要死在自己手上的,自己的剑不能沾不干净的血。
忽然间,一道闪电打了下来,谢康倏然得意地笑了,那模样,甚是骇人。
下一刻,谢师叔抱着枕头,披头散发地敲响了二位师侄的房门:“路知遥,我们换房间。我怕打雷,要跟齐师侄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