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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两更半,孟少娥在杏花庄内潜伏许久,庄园内云光渺渺,月明星稀,种着万丛花,养着绿树篱,她遁在钟楼后不敢作声,只见第一处院门被人打开,柳伶跨过台阶从里头走了出来,闲闲散散的溜达进玄机苑偏殿。
孟少娥看柳伶身影消失在走廊,迅速起身逃窜进玄机苑墙角。
墙边长着许多洋金花,恰逢六月花期,喇叭一般的花骨朵纷纷垂吊枝头绿叶间,她隐匿在绿丛中打算伺机而动。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钟楼响了三声,那钟声肃穆洪亮余韵悠长,孟少娥力倦神疲的从梦中惊醒,远远就听见脚步声从适才的院子里传来。
她伸出脑袋一看,一名男子鬼鬼祟祟缩在门后,宽鼻厚唇,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四下查看一番,这才步伐匆匆向她这边跑来。
他穿着赭锦团花窄袖袍,衣裳偏旧了些,应该是许久没换过,那神情慌张得不像这庄里的人,反而像是要逃跑。
孟少娥心中考量一番,想着这人也许能帮她救出孟少城,于是开口问道:“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夜色里看不见人,只有面前的花丛窸窸窣窣发出声响,吓得那男子抱头高喊:“别杀我别杀我!我回头一定把欠的银子还上!姑奶奶饶命!饶命啊!”
孟少娥探出头问:“你是谁?”
那男子打量她一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绝对不是杏花庄里的人,于是急忙凑到花丛前说道:“姑娘,你半夜躲在这里做什么?还是快和我一起跑吧!”
孟少娥坦诚道:“我弟弟被人抓了,我要留在这里找机会救他出来。”
“原来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那男子背着手叹了口气,道:“我本是虞州云锦纺织造大当家,只因家道中落,不得已和杏花庄借了钱,没想到一朝山倒十年不起,这江英知道我还不起钱,竟想着把我抓来杏花庄炼成活尸丢进杏树林里警示众人!”
“原来那杏花林里的活尸都是欠债不还之人……”孟少娥喃喃自语着,从花丛里走了出来,问道:“江英是谁?”
那男子不由得感慨:“江英是杏花庄副庄主,是贺长绝手下左膀右臂,虽是女子,那可真是凶悍无比!”
孟少娥了然,转头看看身后的墙又拍了拍,墙面光滑又高不可及,于是对他建议道:“我看公子还是去大门找机会逃跑比较好,等着守门人交接时出去,现在时辰太晚,想来也不会被人发现。”
“不可不可!”那男子急忙回道:“这杏花庄守备森言,要跑只能走玄机苑后门!”
孟少娥又惊又疑:“玄机苑有后门?”
那男子正正衣襟答道:“不错,就在花园里,我当初被带回来时亲眼所见,等姑娘救了人就从此处绕到后院,墙头绿篱后有小门,在下先告辞了!”
他想了想又回头拱手做礼道:“多谢姑娘刚才好心提醒,在下云朔,等我跑出去,定然给姑娘留个门!”
孟少娥还礼道:“不谢,小女子孟绯,大家互行方便自然是好事。”
云朔四处看看,叨叨几句,这才匆匆离去。
时辰好似又过了大半日,不远处的钟楼响了四声,玄机苑侧殿大门被人轻轻打开,孟少娥心里一喜,以为是孟少城那个呆子领会她的意思跑来与她会合了。
只听俏丽的女子声音响起:“哎呀,你真讨厌!庄主可让我们好生看着人,万一……”
又有一不正经的男子声音回道:“你怕什么,现在都这么晚了,那小笨蛋睡得跟猪一样,没人会知道我们在干嘛,快跟我来!”
孟少娥满脸黑线,心中暗想:“这两人半夜做坏事就算了,还这般说少城不是,可恶!”
不过她转念一想:“那我岂不是可以轻易救出少城,妙哉!”
眼看着夜幕渐淡,孟少娥终于鼓起勇气走进玄机苑,只因偏殿与侧殿都有人,她只能小心翼翼推开大殿门。
殿内贺长绝早已在此等候许久,一听这声响便笑着调侃道:“姑娘终于来了,让长绝好生苦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