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你妈妈她……身体可能快要不行了，你……回来看看吧。”

“……”

“嗯。好的，爸……我尽快。”

挂掉电话，准备买票，打开手机APP ，选择时间目的地，下单，给工作负责人发邮件和短信请假。

是这样的流程吧，陆一想。

可是，为什么手这么抖，什么也做不了呢？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母亲生病了呢？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的时间，陆一突然回过神，仿佛脑袋里面有个时钟，“咔嗒”一声，又往前进了一格那样。

她胡乱把必需的衣物塞进旅行背包里面，出发去机场。

合上包之前，陆一看到一条纯黑的连衣裙。

还是带着它吧。

回家的飞机算上等待、时差和转机的时间，需要几乎24个小时。

这么长的时间，于陆一来说，哪怕是用来回忆和父母相处的童年，都绰绰有余。

上一次和父母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大约是三年前的出国前夕，父母在机场送陆一离开。

几乎没什么交流般的，看看时间差不多，彼此挥挥手，一家人就互道了“再见”。

进入安检口之前，旁边一位同龄的女孩子在父母怀里轻声啜泣，她的父亲用手抚摸她的发辫，似乎也有点眼眶红润。

陆一通过安检，回头越过玻璃墙看了看，父母已经回去了。

“再见吧。”

飞机起飞的时候，陆一对着看起来越变越小的故乡，心里说。

之后，她就再也没回去过。

父母没有来探望过她，留学期间的交流都是用电子邮件，处理学费、生活费的问题，以及日常的节日和生日的问候。很少电话，更少的视频电话。

这种在其他同学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疏离感，对陆一来说却是习以为常，甚至是不希望被打破的和谐共处的方式。

曾经，也是亲密无间的家人吗。

曾经，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面的宝贝女儿吗。

曾经，也是可以坦诚说出“我爱你”的心情吗。

……已经，记不太清了啊。

陆一拼命回忆和父母最为亲密的时候，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中午，一家人一起躺在老房子的大床上。老房子的卧室阳台没有封闭，开着门就可以看到外面的老榆树，阳光就那样穿过榆树的叶片，洒在地毯上面。

那时陆一还是个轻松就可以抱起来的小小孩。父亲躺在旁边，陆一趴在母亲身上，认真说：“我以后要和妈妈结婚！”

“傻孩子，哈哈哈。”母亲笑说。

父亲也在笑着。

这一段没有前因后果的回忆，是不是真的，陆一也不是很确定的。

因为下一段回忆，便是一个盛夏的雨夜，陆一和母亲坐在故居前的大树旁。

这个陆一稍微长大了一些，已经是小学生的模样。

她的头靠在母亲的大腿上，一边咬着牙一边说：“我好恨爸爸，我希望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