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婳但笑不语,告别了沈渡,带着百木走出二曲,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处停驻。
两人双双立在高楼廊前,沿着宽阔笔直的大街望去,大凉使馆伫立在人间灯火间,往下隐约可见街上整装巡逻的龙武卫兵,往上亦有金甲卫兵守在楼廊前,戒备森严。
“派这么多亲兵防守使馆,顺昭帝是有多怕殿下跟大凉使节互通消息?”百木撑着纸伞遮雪,大半边伞都遮在殷婳头顶,而他眉梢勾了几粒雪沫,露在外面的肩膀铺了一层薄薄的雪霜。
殷婳眯着深邃浩瀚的凤眸,眺望那灯火繁盛的使馆楼,呢喃出声,“庄生晓梦迷蝴蝶,铜墙铁壁拦不住,利剑长戟戳不穿,蝴蝶是我,我是蝴蝶。”
百木侧首看她,“殿下,你在说什么啊?”
殷婳浅浅地吁了口浊气,没回应百木,手伸进广袖中,再度伸出时已轻轻握成拳状,她慢慢舒开五指,掌心躺了一颗小小的白茧。
百木反复打量两遍,面露惊讶表情,“萤蛊,这是萤蛊吗?”
殷婳扬手将白茧扔出去,蛊虫破茧而出,蝉翼展开,娇小玲珑的身子散发着银辉,犹如一盏袖珍灯笼,在空中灵动地游弋飞舞。
小银虫循着气息落到殷婳指尖,幽美的银色翅翼似水波柔软,远看像是一只萤火虫,近看方知其不过是一只体型微小的银蝶。
“这是第一代萤蛊,无毒无害,也没有脱胎换骨的效用,仅供观赏。”
殷婳说完,手往前一送,银蝶极有灵性,朝着远处的使馆扑翅而去。
百木看着银蝶飞远,不禁喟叹一声,“大巫祝那老头子挺会吊人胃口的,研制四十多年了,结果研制出个半成品,我当萤蛊有多厉害呢,原来是只小虫子。”
殷婳幽幽地说,“这话你私底下说说也就是了,要是回国让老百姓们听见,准将烂菜叶、臭鸡蛋扔你脸上。”
南疆奉蛊神为万物神主,大巫祝便是蛊神派到凡间的使者,常年居于万蛊窟,通蛊神之灵,以研制蛊种为神职,可与君王平起平坐,受南疆百姓拥戴。
换而言之,南疆皇掌管人事,大巫祝仅涉蛊种领域,两者各掌一界,互不指染。
大巫祝在南疆是被奉为神级的人物,威望颇高,南疆人信仰所在,谁敢辱之,南疆人必争相讨伐。
百木被殷婳训了一顿,面色郝然,但还是心有不服,“本来就是,殿下身中七窍蛊十四年,老头子遍览蛊种成千上万,属下就不信他不知道解药配方。殿下这些年都是疼过来的,每月都要吃那腥苦的药续命,属下看着都觉得难受,他还…”
殷婳蹙起眉头,冷声说教,“师祖超脱物外,不与官宦来往,更不可能参与阴谋诡计。本殿只当你今夜情绪不佳说胡话,再有下回,休怪本殿将你送去鬼渊回炉重造。”
百木见殷婳神情不愉,强忍住为她鸣不平的念头,面色泛青地僵立在侧。
南疆开国以来共设四代大巫祝,第四代大巫祝名为仓琅,三十岁收陆平川为徒,并与陆平川研制出秦家军专用的千机蛊,继任以来炼制千余数的新蛊种。
陆平川为其徒,殷婳便唤他为师祖。
这位师祖在蛊界赫赫有名,毕生所愿为萤蛊,尝试炼制四十余载,苦寻萤蛊配方无果,倒是炼出了一类半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