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报晓,晨光熹微。
陆离打开门,看着门槛上的一个钱袋和一粒银子,心里五味杂陈。
这十两碎银,说的好听是茶水钱,直白讲就是封口费。
自己既然能逃出生天,想必张大户也一时有点摸不清深浅底细,就先拿银子来趟趟道。
做生意讲究的和气生财,仇家能少一个是一个。
十两银子不多不少正合适,多了会被认为是心里有鬼的冤大头,少了拿不出手,反倒有点随便打发的意思。
哼,无良奸商,想我陆离铮铮铁骨……
顺手把银子揣进兜里,陆离出门上街,挑了个摊儿吃过早饭,慢慢悠悠来到钱庄应卯。
吧嗒。
沉甸甸的钱袋往谭掌柜脸上一扔,有业绩就是豪气。
谭掌柜巴不得有人天天拿银子砸他,老脸笑得褶子都开了,把银子上秤一称,分毫不差。
掌柜的翻开账本,研磨执笔:张大户账款两清,过往债务一笔勾销。
柜上有伙计和掌柜的盯着,陆离交了差,领了赏钱,就没什么事了。
满脑子都是昨天的事儿,张大户折了两个手下,这命债算是收了点利息,但本金还在。
不知这张大户是练了什么邪术,还是野猪成精变成了人,反正这茬哪哪都透着古怪,能把活生生的人变成嗷嗷叫的牲畜,更别提挖坟掘墓卖死人肉,陆离想起来就反胃。
不论是戏法还是巫术,陆离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听说过。
边琢磨边溜达,正好走到陈家剃头铺子这儿,便抬脚进去。
剃头匠名叫陈钊,与陆离一起光屁股长大,俩人打小没少祸祸了街坊邻里,大家伙给这对组合起了个外号,福禄街双煞。
别以为街坊邻居嘴里能出来什么好话,听着威风霸气,实际上骂人不带脏字。
意思是说,俩人都无父无母,有人生没人教,天降的灾星,谁挨着谁倒霉。
说起来,陈钊要好上一些,最起码有个八十多岁的爷爷在世,陈老爷子可是这宁安县的传奇人物,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提起来就没有不知道的。
孩子任姓哭闹,说一句“再哭把你送老陈家去”,立马变得乖巧懂事,比狠狠揍一顿都好使。
为啥?
老爷子年轻那会儿是刑门中人,啥叫刑门?就是挥刀砍人脑袋的刽子手。
这行当也在下九流之中,和娼妓、戏子、乞丐一样没什么好名声,可就是干的这事遭人嫌,因为端的是阴门碗,吃的是死人饭。
许是砍的脑袋太多了,造了孽,在陈钊三岁时,他爹赶马车无缘无故侧翻躺沟里了,五岁时,她娘也得了急病,两腿一蹬找他爹去了。
小陈钊打此汤水不下,一到晚上就哭,大夫也看了,药也吃了,菩萨也拜了,可就是不见好转,小孩子身子弱,哪经得住这个罪,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也合着他命不该绝。
这天,一位走江湖的算命先生路过老陈家,大街上打眼一瞧,说老爷子你得金盆洗手,让小孙子喊那把断魂刀一声干爹,再找个有香火的地儿供起来,不然老陈家可真要绝了后了。
刽子手的鬼头刀,砍下一百个脑袋之后才配叫断魂,老陈家顺着族谱往上扒拉,几代人都是干这个的,刀下亡魂往那一排,报个数都得小半天。
陈老爷子一听,那还得了,寻了个黄道吉日,把刀请到太师椅上,让陈钊三拜九叩,认了干爹,大半夜的,偷摸把刀埋在城隍爷神案下了。
还别说,真神了,杨钊从此吃得香睡得香,个头蹭蹭蹭一个劲蹿。
老爷子封了刀,但爷孙俩也得吃饭啊,除了砍头也不会别的,一琢磨,跑到关老爷像前陪了个不是,说弟子不得不改行,祖师爷给指点指点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