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房里摆着一张窄窄的木板床,一个穿着牢服的女子,正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云清一眼便认出了她。
“徐姑娘?”云清只知道她的姓氏,此时只能用这个称呼叫她。
徐姑娘的身体仍然抖着,两颊红彤彤的透着血丝,整个人有些发懵,没注意到云清的呼唤。
云清上了床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烫得厉害。
“是发热了。”云清转头有些恼怒地质问林崇岩:“你明明和我说她在东厂很安全,怎么现在她穿着牢服,还发着高烧,你们这是把她当成犯人一样看待了?”
“急什么?”林崇岩的脸上仍然淡漠,他声音抬高了些:“周档头!”
一个身影立马跑了进来,单膝跪倒行礼:“督公有何吩咐?”
林崇岩垂眼乜着他:“这姑娘是我吩咐需要好好保护的人证,现在她穿着囚服,发了烧也没人照料,你们怎么解释?”
周档头立刻双膝跪地在地上重重叩首:“昨晚这姑娘送来的时候全身湿透了,咱们厂里没有女子的衣物,只能拿了囚服给她换上。这会子她身上发热,咱们已经请了郎中开了药,正在煎熬,马上就给她送上来!”
林崇岩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云清:“起来吧。下次把事情办的利索点,别让人看了笑话。”
云清知道自己错怪了人,脸上一红。
“冷...冷...”徐姑娘仍旧缩着发抖,但这时已经清醒了一些,看向蹲在床上的云清。
云清脱下林崇岩昨晚送给她的大氅裹在姑娘身上。
林崇岩的眉心起了阵微澜,对她把他的东西随意给予别人有些不悦。
药已经煎好了,周档头端着碗送进屋里。药味浓烈,刚凑近徐姑娘的鼻子就被她推开了。
“推什么推?熬了一个时辰的东西都要被你洒了!”有提督在场,周档头不好太疾言厉色,只能压低了声音呵斥道。
徐姑娘被他呵得一激灵,只能又乖乖接过去喝了。
药太苦口,碗口露出的眉头紧紧皱着,样子十分痛苦。碗口放下,嘴里被迅速塞进了一颗果子。
细嚼了嚼,有点酸甜。
云清又塞了一颗,让她两腮高高凸起来:“吃了就不苦了。”
徐姑娘点点头,眉心的褶皱散开来。
“现在人没事了,你也可以走了。”林崇岩站在一边冷言冷语。
他真的不大愿意看这种温情的画面。
这让他想起自己长久以来的淡漠,对他人命运的淡漠,对世道不公的麻木。若不是那晚云清执意要救下这个姑娘,他也不会去做照看人的事情。
云清没回他,不过她原本只是想着这姑娘终究是因为自己才被卷入进来,白白受了灾又差点香消玉殒,她心里一直有愧,她必须要过来看看。
毕竟,林崇岩的话,她不能全信,从他说要拉沈盛下马的时候开始,她就没完全相信过。
眼下被救的女子暂无性命之忧,她心中的歉疚稍稍有些缓解,想来林崇岩暂时信守了承诺,至少没有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她也确实可以放心回去了。
云清袖口一紧,眼前徐姑娘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将云清的身子往自己身前拉了拉。
“云姑娘,他们说....他们说让我指认昨晚的那帮人杀人,是...是真的吗?”
徐姑娘的声音颤抖着越说越小,最终细不可闻。
云清听着她音细如蚊的询问,郑重地回道:“你放心,昨晚当着那些人的面不好直接让你指认,等我们弹药备足,会带着你去惩处他们。”
“不不不...”徐姑娘的眼神赫然多出了一抹惧色,她不住地摇头,身体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千万不要!我昨晚没想明白才说了那些混账话,你们千万不要再去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