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壮衙役立即喝道:
“非得夜间赶工?黑灯瞎火的,白日明朗还可省得灯油钱,你……”
苏归回过头。
两只蒙着厚厚灰翳的眼睛,无神地望向他。
衙役立即止了声。
对于瞎子来说,晚上和白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掌柜昨晚可否见……咳,听到什么动静?”
瘦衙役掀去了同伴扣住苏归肩膀的手,轻声问道。
总算问到这里了。
苏归早已备好答案,当即“一五一十”地知无不言。
他只说自己做棺到凌晨,然后便睡下。
没过多久,朦胧间听到狗叫声和隔壁刘革匠的大嗓门,说有贼。
自己心里害怕,蒙着被子不敢管。
又过了一会,有人在外边敲门,但不说话。
他哪敢应啊,只缩进被子里发抖,等了一会敲门声便没了,自己也因为太困,模模糊糊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快晌午的时候。
“就是这样。”
苏归说完了半真半假的经过。
高壮那个先答道:
“若真是如此,还需搜查一番。小掌柜,领路吧。”
瘦衙役托腮不语,只是眼睛转动,随后拦住苏归,问道:
“你一直所言做新棺,我见你工具皆在此屋,怎唯独不见棺材?况且,若真如你所言,敲门者离去,这门又怎会坏?”
“等等,等等……”
苏归皱着眉毛直摆手,他摸索着前迈两步,触到了放盘子的几案和板凳,摸了两下,像是在确定自己站的方位。
然后他伸手一指,说道:
“那棺材不就在那吗?”
两衙役跟着望去。
所指之处,只地上余着锯子刨刀等工具,以及些许木屑和小堆刨花。
哪里有棺材的影子?
高壮衙役已快步上去察看。
“军爷!军爷!棺材就在那呢!看见了吧!”
苏归语速极快,像是在极力辩争。
瘦衙役看着他焦急不作伪的表情,却是不语,脑子里把刚刚的所见所闻过了一遍。
从一开始苏归拉门,到所言晚睡,有人敲门,实在找不到疑点,只两个问题十分奇怪,一个是这门为何会坏,二则是可以充作证据的棺材不翼而飞。
他思索着,突然念起一件事。
今晨被紧急召去府衙,上头说得含糊,只让查贼,并且要注意可以藏人的地方和东西。
他一开始只觉得扯淡,查贼可不就是找藏起来的人吗,无非是藏匿在哪一家,细一点则是在麻袋还是柜子里,甚至床底下。
但现在,他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说,要找的是贼和人呢?他转头望向大门。
门框微向内倾,有屑子木刺残留,显然是从外向内,用蛮力卸掉的。
如果这是贼所为,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突然听见哇哇的哭声,看去,却是苏归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杀千刀的贼!弄坏我家门也就罢了!怎么他娘的连棺材都偷哇!这我可怎么交货啊!”
他抹着眼睛,哽咽道:“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吃炒蛋了……这抵过两顿的粮食啊……”
高壮衙役一时不知所措,反倒安慰起他来:
“莫哭!昨夜起城中已戒严,进出不得。讨棺材的进不来城,你还有得时间再打一副。”
“戒……戒严?”
“李二,速速与我回府衙。”
瘦衙役叫道,已是想通了,几步冲来,捡了木屑刨花收入胸前。
高壮衙役李二疑惑,问:
“为何?”
他咬牙未答,直闯入雨幕中。
棺材最适藏人。
藏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