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光微露,长夜将尽。
鸡啼声渐起。
屋宅余火未尽,但已塌了大半。
苏归和丰七娘早离开了西街,前往晔州城南的城门。
“如此真可行吗?”
七娘扯了扯头上包住头发的蓝布。
她自然是没有通关文牒的,想通过城门离开,肯定得被逮住。
反过来说,以往她进城都不走门的,但眼下受伤虚弱,情况特殊。
“我也不知道啊,平时我哪有功夫出城,不过我们混在流民里面,应该能行吧。”
苏归按了按眼角的泥,没底气地说。
瞎子的身份固然可以减少麻烦,但同时也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哨兵必然记不住所有来往者,但像这样明显天残地缺的,也会印象深刻。
所以,他用脏泥涂了个花脸,为的就是让泥干后,粘住上眼皮,把自己弄成个眯眼,以此掩饰那极厚的灰翳。
此时城中仍在抓贼,城门卡口该是戒备中,加上封城初解,进出控制应当严格许多。
至于为什么不从就近的西门出去——眼下那里早已聚了大量官兵,把守更为严厉,而且说不得还有认识苏归的。
二人行至临南门的大道上。
南门是修缮最好的城门,毗邻江道航路的支流,是晔州通商中最重要的一处进出口。
也因此,这条大道上,聚集了许多商户小贩。
炊烟与吆喝声,驱散了黑夜弥留的空寂。
“胡饼嘞!刚热好的胡饼!新鲜厚实,便宜哩!”
苏归喉头浮动,直咽口水。
这卖饼的实在可恶,洒了芝麻不说,还在锅底化开了一块新油。
一时间,香的腻的搅和在一起,直袭口鼻,那种热腾腾的,吸饱了油水变得酥香且软而微脆的挑逗,勾起他肚里馋虫。
而另一边,首屉包子尚未蒸好,但已飘出鲜香味,虽不是沁油的肉包,可裹素的菜包的馅儿,飘香更远更馋人。
还有汤面臊子咸辣味,馄钝锅里揭盖翻腾起的白气,等等。
香气混杂,勾人食欲。
“七娘,你饿不饿?”
苏归小声问道,扭头看向她。
后者却不回答,失神般径直往那汤面铺子走去,他赶紧跟上。
“喂喂!”
“嗯?”
七娘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望着臊子眼神泛光,干脆拉住他的手,说道:
“随我来。”
那店主见来了客,立即笑脸相迎,道:
“您瞧这,姑娘,你又来了,还是老规矩?”
七娘拉苏归寻了张桌子坐下,应道:
“店家,来两大碗,老规矩。”
店主一听连声叫好,乐极了,嘴角直往耳根咧去。
“……呃……”
苏归一时哑言,虽然自己住在晔州城里,但西街和这南城门隔得挺远,很少来过,但身边这位不过刚来几天,竟和这铺主都相熟了。
离谱。
“七娘,你不会之前几天饭点的时候,都是在这里吃的吧?”
“是啊。前几日一直下雨,只有此处搭了棚子,闻着怪香,尝了之后确实不错,便多来了几次。”
这话听得苏归直虚眼睛,问道:
“前几天搜查,你这么大摇大摆的,没人查你?!”
“这倒没有,这铺子客还蛮多,便是遇上官差,也就扫一眼的事。对了,那个叫穆梧的衙役,我也在这撞见过他,他好像是这儿的常客。”
好家伙,晔州也太小了,不过这样一来,他便记起穆梧偷偷送来的胡饼,想来也是这街上买的了。
“这么吃不腻吗,我看这店就一种臊子……”
七娘打断道:
“你一试便知。”
“我看旁边几家好像也挺香的。”
“对门的胡饼用料扎实,但没什么味道;那卖包子的,皮厚薄不均,而且有些馅儿不新鲜;那馄钝总是煮过火,碎了弄得一碗的皮;至于那锅贴嘛,瞧着就不好吃。”
“……呃……”
苏归哑口无言,合着已经试过一圈,是自己小看她了。
片刻后,他们是第一拨客人,汤面很快便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