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到,王宫换了新气象,四处一派喜气洋洋,就连后宫那些勾心斗角的,也都停歇下来,欢欢喜喜迎新春。 而席牧过了年后,便二十岁了,即将迎来成年礼。 对于他这根王室独苗,四面八方的人士都关注着他,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各府皆知。这次的成年礼,大家更是惦记得紧。 所以在新年过去之后的第三天,各府官员便开始递帖登门拜访,并携厚礼上门。 其他人也不甘于后,为了抢先夺得与席牧谈话的先机,竟在天未亮就登门,席牧不堪其扰。 看着这一个个老家伙腆着脸讨好地对他笑,席牧哪能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但他现在又不想成家立室,任是他们说破了嘴皮儿,他也不可能松口答应娶他们的女儿。 与他交好的戚左相听闻席牧最近拜帖堆积如山,都是同僚们争抢着给他说亲,明示或暗示要把自家女儿塞给他。 一直想要得到席牧这名佳婿的戚左相心里暗急,有心想从说亲大军中凑上一脚,又放不下身段做这种事情,可是不做吧,就怕没机会。 于是他暗搓搓地借着公事的名头去找他,旁敲侧击地探他口风。 当听闻他一概回绝了,左相又惊又喜,试探地问道:“将军不接受大家为你选举的千金闺秀,莫不是……早就心有所属?” 戚左相是他唯二敬重的人,是以倒也跟他说实话,“相爷不妨想想,我若受了那些,第一个不高兴的,必是本将的王叔。本将万不可做出这种有悖王叔的事情。” 戚左相经他这么一说,顿时反应过来。是了,陛下膝下无子,席牧又是王室独苗,陛下也宠信他,日后这王位,十有七八就是传到他手里。 朝臣们赶着巴着把女儿塞给席牧,无不是抱着入主后宫,竞争凤位的想法? 若是席牧接受了别人的说亲,陛下定然不悦,他正值壮年,身体还好好的,他们私底下就在觊觎王位了。 “将军,那你快进宫,给陛下那边儿一个回复吧。”戚左相是真心为席牧好的,赶紧催他给陛下答复去。新年刚过,官员们一窝蜂给他说亲的事,王宫那边肯定是听到风声的。 ** 新年过后的第八日,大雪停了,越王却染上风寒,身子很不利爽,是以开朝时间再次延后。 渐青亲自熬了药,伺候他进食,然后待在他身边,陪他说话解闷。 越王刚吃了药,嘴巴里一阵苦涩,渐青递上的梅子糖,他毫不犹豫就拈了入口,待甜蜜取代了苦涩,他眉头舒展,心情好上几分。 “青儿,你说无衡,该娶什么样的女子?” 渐青一愕,没想到越王居然会问她这么一个问题。她小声说:“义父,我还小,不懂这些,恕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越王笑了声,抬手要摸她的头,临时又放下,“你今年十五了,不算小了。” 他语气意味不明,渐青的心慢慢提起,思虑他这话的意思,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有内侍通报道:大将军来了。 席牧面沉如水,大步踏入偏殿,给越王问安。当抬头瞥见渐青时,他的眉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渐青如今是公主,论地位论辈分,都与他平起平坐,是以不必向他行礼。于是她坐在越王身侧,安然淡定地睨着他。 半晌,越王发问了,“咳。孤听闻,大臣们给你选妻了,你怎么看?” 席牧低头,肃然道:“侄儿是由王叔抚育成人的,王叔于我来说,就如同亲父,是以侄儿的婚事,需由您做主,侄儿不敢擅自主张。” 越王心中满意,口上仍客气地说了几句,最后才说:“等孤病愈了,再挑个好日子,为你举行隆重的成年礼,然后广邀京都的名门闺秀,让你自己选上一选吧!” 席牧下跪,“谢王叔。” 然而,越王的这个小病小症到了上元节,竟然还没能好,不但没好,反而愈演愈烈。 是以上元节那天,任宫内花灯如昼,宫外张灯结彩,越王这个喜好享乐的君王,却只能卧于床榻。 王后带领一干妃子来探望他,容美人哭诉道:“陛下,您病体未愈,那些贱民却欢欢喜喜地过节,实在是可恨!您为何不下旨意禁乐呢?”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面色变了变。 王后脸色青黑,这小贱蹄子实在是胆大,仗着陛下宠爱,什么话都敢说。 渐青唇轻勾,这个容美人可真是蠢,看不出来越王对于重病一事,不欲张扬么。 果不其然,越王听了这蠢话,便动了气,正欲呵斥她,然触及她少女般甜美的脸,眼中怯怯之意,一时无语。 默了会儿,下逐客令,“你们都去赏灯吧,不必留于此了。” 王后欲言又止,他又补充道:“不必挂念孤,有青儿在这伺候,你们大可放心。” 王后率众女走了,容美人在出门之际狠狠瞪了渐青好几眼。 寝宫里安静下来,窗纸上映着烛光,有风吹来,火影明明灭灭。 渐青担心他着凉,便为他拉高了被褥,顺手掖好被角。然后安静地等越王说话。 他单独留她,自然是有话要说的—— “青儿可知,孤为何压着病况,不让众人知晓?”就连前朝的臣子,也都瞒得密不透风。 渐青当然是知道的,越王这厮,怕的是远在封地的藩王们会借机踏足京都,重点是逼宫篡位,毕竟那些人等着越王病倒的时机很久了,到时入了宫,便如饿狼扑羊群。 渐青装作不知,请他明示。 越王果真说了,要跟她探讨削藩的计划,说完后,支撑不住困意,倒头就睡下了。 因为他带病在身,所以睡得比平时还要沉,渐青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病弱消瘦的面孔,眼中泛起了冷光。 转身时,不经意瞥见到桌上那把小巧精致的果刀,她突然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此时不杀贼,更待何时? 今晚,是她的机会。渐青握住了刀柄,慢慢走近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