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家瑜毫不掩饰鄙视的话传了过来，她自小养尊处优，是家里的娇娇女，平时就算吃饭也不会在这种小店里吃，在进来之前也是因为被快要看到白子湛的愉悦冲散了她对这股子臭味的排斥。　　　　现在坐下来冷静下来了，她觉得一刻都难以忍受。　　　　而让她更加难以忍受的是，那个从来对女生都不屑一顾的高冷少年居然捧了一碗面小心翼翼地递到女孩面前，唇边掀起一抹或许连他也不知道多温柔的笑意，看得旁人心折。　　　　她终于忍不住出声，皱眉道：“这样的小店你以前从来不来吃的，说不干净不卫生，怎么今天却和这帮艺术生过来吃？不是自降身价了吗？”　　　　“好了。”白子湛在心底暗骂一句，唇角的笑意也逐渐消散，他侧头过去盯紧莫家瑜，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好听，“爱吃就吃，不吃就闭嘴。”　　　　说话也是留有余地了，起码顾及了她是女生，不然说出来的话会更难听。　　　　莫家瑜与他对视一瞬，眼眶渐渐红了，抓起书包就想离开，但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她倒是要看看这臭臭粉有多么好吃，他吃第一口不吐出来算他赢。　　　　因是莫家瑜这一打岔，本来桌上奇怪的气氛变得更奇怪了，白子湛的脸色良久还没有缓过来，最近简直是诸事不顺，看着面前这碗飘了辣椒的臭臭粉，也有些下不了嘴。　　　　直至……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执箸给他夹了一大抓酸笋，放他碗里，声音轻浅，带着善意的提醒，“吃螺蛳粉一定……唔，一定一定要加配料，不然就少了几分味道了。”　　　　为了强调重点，她将“一定”说了三遍，惹得白子湛有些想笑。　　心情莫名好转，他抬头对上她的眸，面色也缓和了下来，“我第一次吃，你帮我都加一点儿，嗯？”　　　　尾音微微上扬，莫名勾人，让人的心跳也无端快了几分。　　　　纪雁时不是忸怩的人，但还是被他说得耳朵有些酥麻，微微撇过了头去，露出耳尖的一抹绯色，“我又不知道你的口味。”　　　　“你的口味就是我的口味。”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丝毫不管他们隔壁还有几只单身狗。　　　　“咳咳咳——”郑南渊也在加配料，本来想视死如归吃下第一口臭臭粉的，但没想到白子湛在他旁边来这么一出，又不争气地咳了出来。　　　　他以前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好兄弟有这般撩人的潜质啊，看，对面顾凯的神情像吃了臭苍蝇那般了，连顾雪菲的神色也复杂起来。　　　　纪雁时被他说得是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太明白新同桌不断释放出来的善意是为了什么，因为听顾雪菲说，白子湛可不是什么善茬，也不会无端对别人这么好，不会是为了那份舒芙蕾，所以他想报恩吧？　　　　可是，这也太狗血了。　　　　她被他盯得有些如坐针毡，她不动他也不动，仿佛一定要等她给他夹配料。　　　　纪雁时偷觑他一眼，看到他眼角眉梢有笑意，这才放下心来，给他和自己一人夹了一份配菜。　　　　想了想，觉得他们对螺蛳粉都有很大的误解，便说道：“一碗好的螺蛳粉不仅要汤底煲得好，还要精心搭配各种配料才好吃，这个酸笋，据闻是螺蛳粉的精髓所在，还有这个炸腐竹，酸豆角等，”说着又对白子湛和郑南渊说道，“你们觉得臭，不是粉臭啦，而是这个发酵过的酸笋的味道，但是真的很好吃啊。”　　　　“好啦，加好了，我要开吃了。”　　　　纪雁时说着便放下了公筷，重新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开始低头吃起来了。　　　　郑南渊早就加好配料了，也低头吃起来，吃第一口的时候还有些抵触，但是吃第二、三口……嘴里已经一直在说“卧槽卧槽太好吃了！”　　“这粉不臭啊！”　　“汤也很好喝！”　　“腐竹绝了！”　　……　　　　“老板要再来一碗微辣的！”　　　　顾雪菲：“……”　　顾凯：“……”　　　　就连白子湛也一脸像看傻子的模样看着他：有这么夸张吗？　　　　“哎呦喂，怎么啦，大少爷，人家严重赞美这碗螺蛳粉不行吗？”　　“……”　　　　白子湛懒得理他，继续低头吃起来。　　　　中途，纪雁时让老板多加一份脆腐竹，白子湛疑惑看向她。　　　　“我最喜欢吃这个脆腐竹了，真的很好吃。”见白子湛看着她，她不自觉解释。　　“雁雁，你妈妈做得也很好吃啊，上次去你的店里，阿姨做的煎饼果子，味道简直了！”一提起美食，顾雪菲双眼就亮了。　　　　“下次有空你再来，我让我妈妈教你做蛋糕。”纪雁时笑说道。　　“做蛋糕？”白子湛发现自己对纪雁时的了解为0.1。　　　　“学神，你不知道吗？雁雁妈妈是开那种DIY烘焙店的，呃，不过也不能完全算是，怎么说呢，就是咖啡厅和烘焙的结合，下午放学不少学生会去那边呢。”　　　　“是吗？”白子湛微微挑眉，来了点兴趣，“具体是在哪里？”　　“不远，就在解放路附近。”　　　　“嗯，”回想了一下，的确不太远，看向纪雁时，“下次可以去看看？”　　“好啊好啊！可以一起去啊！雁雁妈妈超好的！”不等纪雁时回答，顾雪菲将话给抢了过去。　　　　纪雁时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但还是浅笑着问白子湛：“你对烘焙有兴趣？”　　“嗯……算是吧。”你对烘焙有兴趣，我对你有兴趣，那也算是我对烘焙有兴趣吧。　　　　一碗粉很快就吃完了，吃完之后，白子湛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辣得不行，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接过纪雁时的纸巾擦嘴唇。　　　　纪雁时不太能吃辣，但还是很尽责地将整碗粉给吃完了，连汤都喝完了，她最后吃了三份脆腐竹，他也知道了她的爱好。　　　　他擦嘴唇的时候也看着她擦，白净的纸巾上都印上了橙红色的唇印了，晕红了一片，他忽而在想她涂上唇釉的话，该会有多诱人。　　　　纪雁时擦干净嘴巴之后还是觉得唇上火辣辣的，豆奶已经喝干净了，可还是觉得辣，想找点东西解渴。　　　　莫家瑜那边还没有吃完，自吃了第一口粉之后她就没有再说话了，现在看他们都要走了，也来不及吃了，但是她的妆化得有点厉害，唇上没了唇膏不说，眼妆也晕了点，额头都是汗，估计是辣的。　　　　她的状态有些狼狈，可是一行人都不敢告诉她，大小姐在气头上呢，哪敢触她霉头啊。　　　　可是看见白子湛一行人付钱要离开了，她又迫不及待地跟上去，到了收银台的时候听到他和纪雁时在对话。　　　　“这次我给吧，粉很不错。”是少年带了点满足的声音，也不像之前那般冷淡了。　　“不是我请你吗？还是我来吧。”虽然不喜欢纪雁时，但是无可否认地，她的声音像玉石撞击清泉的响声，让人也讨厌不起来。　　　　“啧，你们真是婆妈，我给好了！下次再一起过来吃！”郑南渊真是烦死他们了，直接为了老板微信支付了事。　　　　一行人出了门之后，便想找家便利店买香口糖之类的去味，可是莫家瑜一行人还跟在后面，白子湛被她们跟得烦，便对他们说道：“我们分头行动，待会儿学校见吧。”　　　　“嗯，也行，阿湛，我跟你走……喂！”　　不等郑南渊将话说完，白子湛便拉着纪雁时的手窜到了人群里了，让郑南渊一脸懵逼。　　　　三秒之后。　　　　“我屮艸芔茻！有异性没人性啊！”　　　　前面白子湛和纪雁时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顾凯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顾雪菲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人群拥挤，白子湛圈住纪雁时的手之后便没有放过手，纪雁时很艰难才跟上他的步伐，到了人少一点儿的时候，她才有机会出声，“喂，白子湛，你怎么就把他们给丢下了？”　　　　“莫家瑜烦。”白子湛步伐也慢了点，轻轻放开了她的手，不出所料地，她的手腕又多了一圈红痕，皮肤有这么嫩啊。　　“她是不是喜欢你啊，好像追了你很久了。”纪雁时说道，不是她八卦，而是顾雪菲八卦，在车上的时候一股脑儿地将白子湛的情报告诉她，她不想知道也很难。　　　　“你介意？”白子湛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白，转头看她一眼，看到她的唇色特别嫣红，如点了胭脂，眸光微微深了深。　　　　他想，大概果冻可以解辣吧，可惜现阶段不能吃。　　　　“我……我不介意啊，”纪雁时被他吓了一跳，“你不要这样子说啦，说得我好像吃醋什么的。”　　“哦……”尾音微微拉长，似乎不想谈论这个问题，“明天还有比赛吗？”　　　　“明天下午有。”　　“话说你是合唱团的，还是器乐团的？”他可没有忘记她这两天都背了乐器回校。　　　　“我都是啦，不过这两个比赛是交叉进行，所以我就背着乐器走了。”纪雁时说道。　　“玩儿什么乐器？”白子湛觉得和她在一起，还真是多惊喜。　　　　“二胡。”纪雁时也不隐瞒，直接答道。　　“二胡？”白子湛微微睁大眼睛看向她，似乎有些惊讶。　　　　“嗯，是的，我从6岁开始就练了，”纪雁时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语气变得十分平静，“你们谈起二胡，第一印象是不是天桥下阿炳拉二胡的形象？”　　　　“咳，也不算是，怎么这样说？”白子湛觉得她对这个问题好像有些敏感，但是又好像不是完全在意。　　“没事了，我们也回学校吧。”纪雁时说话说一半也没有再谈论下去，长睫垂下，覆住了眼里的情绪。　　　　白子湛却是将她的这个问题给放在了心上，因为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哀伤，虽然她尽量装作好无所谓。　　　　两人后来去了便利店，买了香口糖，纪雁时看他嘴唇还红红的，就问他，“平常应该不吃辣吧？”　　“还好。”白子湛当然不会跟她说他好几年没吃辣了，现在还辣得胃隐隐作痛。　　　　“那还是喝杯酸奶吧，这个无糖的。”纪雁时给他选了一盒手工制裸酸奶，又怕他不喜欢，微微歪了头问他，“这个能喝吗？”　　　　“你喝哪一款？”白子湛问她，觉得她的模样儿小心翼翼的，非常可爱。　　“和你同款。”说出来之后，又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对劲，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你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　　　　“你怕我误会什么意思了？”白子湛也歪了歪头看她，笑，眼神狡黠。　　“……”纪雁时不说话了，觉得自己肯定越说越糟糕，拿了两盒酸奶低了头便往收银台走，也不需要白子湛付款，直接拿现金付了。　　　　白子湛也没说什么，接过她的酸奶，和她一起往外走。　　两人在骑楼下走着，纪雁时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带他走了不少近路，白子湛倒是不想这么早回学校，好不容易和她单独相处，自然想要时间过得长一点儿。　　　　要经过一段漆黑狭窄的小巷子才能到另外一头。　　两人无法并肩而行，纪雁时想了想，问白子湛，“从这里过去，回学校只需2分钟，不走这边的话可能要5分钟，走吗？”　　　　“你经常走这样的小巷？”白子湛站在她面前，皱眉问道，这段漆黑的小道不太靠谱的样子。　　“快嘛，我早上有时候会迟来，只能抄近路了。”纪雁时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太好意思。　　“晚上尽量不要走，危险。”　　　　“嗯，那好吧——诶，又下雨了！”　　　　“沙沙沙——隆隆隆——”　　话音未落，头顶上突然倒下了倾盆大雨，几乎要将两人的衣服都淋透。　　　　白子湛立即拉着她到旁边的骑楼下避雨，看她湿了一头一脸，长发编织成的麻花辫染上了水珠，有些毛躁，却是衬得她整张面容愈发水嫩起来。　　　　她从包里拿出了纸巾来，递给他几张，“天公是不是喝啤酒了，这雨真的吓死人了。”　　白子湛接过纸巾，惊鸿一瞥她包里还放了自己的伞，便问道：“你带伞了吗？”　　　　“……带了，”仿佛是想起什么那般，纪雁时的脸色微微尴尬，“不过是你的伞，没来得及还你。”　　“嗯……待会儿等雨小一点儿就撑伞走吧。”顿了顿，觑她一眼补充道：“用我的那把性冷淡雨伞。”　　“咳咳咳——你别听他们胡说，”纪雁时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你们也是开玩笑而已。”　　　　“那你认为呢？”白子湛突然问道。　　“我认为什么？”纪雁时心中吓了一跳，几乎脱口而出。说出口之后又后知后觉发现白子湛是给坑自己踩，想起他们昨晚讨论的话题这么大尺度，慢慢涨红了脸，咬住下唇不说话了。　　　　白子湛没想到她脸皮这么薄，不过想了想倒也是，她昨晚全程都是冷着语气对他们说话的，他现在问这个问题的确不适合。　　　　可不问也问了，收不回来了。　　　　“那其实是我爸给我挑选的雨伞，他喜欢银灰色。”　　就在两人尴尬时，白子湛又作声了。　　　　纪雁时：“……”关键时刻甩锅给自己的老爸，好吧，也只有有爸爸的孩子才能这样做吧？熊孩子。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纪雁时脸上擦干净了，上衣湿了一半，尤其是肩部的位置，湿得……能看见她的肩带。　　　　但是好像又不是普通的内衣肩带，比较宽的，浅粉色的，很浅很浅的粉色，穿在白衣服后面也看不出来。　　　　白子湛当时还不知道她穿的是什么款式的内衣，后来住在一起了，才近距离发现了。　　　　可是现在不妨碍他欣赏她的美。　　　　脆竹青青掩了细腰，香肩半湿云鬓乌，远处起了一层烟雾，旧式楼房只看得清一个轮廓，这场大雨模糊了景物，模糊了一切不相关的人和事，唯独眼前美丽而不自知的少女百无聊赖地等在骑楼下，雨帘映上了她的眼珠，像是黑白摄影机里的取经窗，将眼前的一帧帧美景全都记录下来——　　　　她在看雨，而他在看她。　　她的眼珠像小时候玩的玻璃珠子，干净得要命，让人爱不释手。　　　　期间，她抬手看了手表好几次，白子湛发现她戴的是G-SHOCK的表，白色的，和她上衣的颜色一样，丝毫不显脏。　　　　“你很急着回去？”白子湛忍不住问道。　　“7点不是要晚自习吗？现在都6点50了。”纪雁时说道。　　　　“嗯，”伸出手探了探雨势，对她说：“那我们现在走吧，雨小了很多了，撑伞应该能回去了。”　　“好。”　　　　纪雁时将那把银灰色的雨伞给拿了出来，白子湛个子高，不等她说话，直接伸手将伞接过，撑开，侧身让她进来，护着她走进了雨幕里。　　　　一开始走的时候，雨势还挺小的，两人也不用挨得很近，但是偶尔还是会蹭到她的手臂，她的身高在女生当中不算矮的了，白子湛量了量，起码有1.7m了，在广东沿海一带来说，拉高了全省女性同胞的平均分。　　　　不过，还是比他矮了一个头。　　可以轻而易举地摸她的发顶，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搂着她的削肩。　　　　“轰隆——”　　白子湛心里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头顶的雨又下大了，他的性冷淡雨伞虽然不小，但是这样的雨势下撑两个人还是有点挤的，他又看到了她的肩膀湿了，浅粉色的肩带愈发显露出来。　　　　抿了抿唇，稳定伸手将她搂入往伞里带了带，两人身上紧密贴合，热气“噌”的上来，纪雁时不太习惯，想往外挪，白子湛却是固定住她的肩，不让她动弹，“想全身都淋湿吗？”　　　　“……贴太近了。”纪雁时解释道，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昨晚你那个青梅竹马不是也靠你挺近的吗？”　　不知怎地，这句话在纪雁时耳中听来有些冷。　　　　“那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顿了顿，似有斟酌，还是问道：“他是你男朋友吗？”　　　　怀里的人身上瞬间颤了一颤，矢口否认，“不是，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哦。”又不说话了，他想起了顾凯在螺蛳粉店里和他说过的那句话，他觉得纪雁时不简单，可能是有什么故事？　　　　不过，只要顾凯不是她的男朋友就行了。　　微微松了一口气。　　　　没有走刚刚的小巷，纪雁时为人热心，在路边看见被淋湿的小猫都会停下弯腰将它们带回骑楼下，然后再继续走。　　　　白子湛没有说什么话，她做什么他就一直陪着她，待快要到学校的时候，她歉意地对白子湛一笑，“抱歉啊，耽误了你这么多的时间。”　　　　“没事。”我乐意至极。　　　　回到教室的时候还是迟到了5分钟，班里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了，他们就算从后门进去都显得非常突兀，一下子就被人看见了。　　　　王婧在看到他们同时出现的那一刻，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暗骂了一声，心里也有些不在焉，几个和她关系好的女同学都转头和她聊上几句，语气都有些不屑。　　　　纪雁时上身湿了一半，右边手臂湿得尤其严重，几乎都能看清楚她里面穿了什么东西了。　　走廊的白痴灯光之下，有几只飞蛾在灯下来回飞舞，空气中湿气很重，白子湛看了看她身上，止住了她进教室的步伐。　　　　纪雁时狐疑看他，看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扣在自己的小臂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你先等等。”白子湛说道，然后进去教室拿了件白衬衫出来让她先穿上。　　　　“身上都湿透了，有点儿明显，我不想让他们都看到。”他轻描淡写地解释，却不知点起了纪雁时的羞。　　她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觉得脸上都热了起来，立即将他的白衬衫给接了过来穿身上。　　　　看着过长的下摆，将她大腿都要遮住，不由泄气地问道：“你多高啊？”　　“1米85，怎么了？”　　　　“……没怎么。”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足足比她高了15cm，也是有点儿丢人了。　　　　身上原本的衣服的确如白子湛所说的那般湿得厉害，沾在身上极不舒服。　　白子湛的衣服其实湿了，他给她的衣服估计是备用的，禁不住抬头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你把你的衣服给我了，你不用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