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怎的?”付青云揉揉额头,深深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我也不会怎样。说到底,这是爷和我的家,她们不过是爷的妾,若将来有一天爷没那么风光了,陪着你同甘共苦的是我,那几个花容月貌的,到时还不知飞到哪个高枝上呢。所以只有她们败家的份儿,我是不会将家产败光的,不然还有什么指望?”
付青云沉着脸不说话,薛明珠便自顾自继续道:“我不败家,但也别想把我当个隐形人。属于我的,我全都要。春姨娘现如今当着家,我呢,也不喜欢管事儿,那她爱当家就当去,我也不会去夺她的权。只是有一条,我不求她将我当祖宗似的供着,但从此后,她也别想作践我一星半点,不然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说完一双眼睛就瞟着付青云,冷笑道:“怎么?爷心疼了?难道我说得不对?爷,昨儿我才知道,原来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还都以为你夫妻情深呢。结果咱们府里是什么情形,这事儿要传出去,我说你是宠妾灭妻,过分吗?”
“你敢!”付青云瞪着薛明珠,眼中狠厉一闪而过,接着咳了一声,又温和道:“有话好好说。我不过是政务繁忙,疏忽了你一些,再怎么着也不到这份儿上。”
“爷这么说还罢了,若像刚才那样瞪眼睛,说我不敢,咱们就试试。”
薛明珠摆弄着衣服上的带子,悠悠道:“我知道,爷对我这个发妻全不当一回事,只可怜,痴心女儿负心汉,我还是心心念念的替爷着想。”
说完叹了口气,一副深受委屈的模样,捂着心口懒懒道:“昨儿是徐夫人办的聚会,偏我出了那样事,那是个慈善的老人家,做事讲究善始善终,所以叫我这两日有空,就去府里坐坐。爷如今还年轻,正是该努力向上的时候,若有理由多去徐阁老那边走一走,何乐而不为?你说是不是?”
“还真是。”付青云眼睛一亮。薛明珠这话说到了他心坎里,再看对面女子,立刻就觉着顺眼了许多,因笑道:“你说得没错。只是你既有这样见识,怎么从前都不说?”
“从前我想着我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就心里有话,也不敢说出来,唯恐惹人耻笑。如今又不同了,我死里逃生,将世事都看开看透。我和爷是夫妻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些话说出来,别人笑我,爷未必就会笑我,万一有用呢?便是没用,你说句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也就完了,在你面前,我怕什么丢面子?更何况……”
她说到这里,忽地无奈一笑,喃喃道:“爷一年才来我这里几回?有些话若这会儿不说,下回想说,还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这话中却又带出几分柔情来。尤其是付青云刚刚经历了薛明珠发威,心中既尴尬又恼火,忽然听她如此说,心中顿时就觉温暖熨帖了不少,想着:她在家里处境凄凉,到头来对我倒还有情意,这就难得了。果然是结发夫妻,虽是黄脸婆,到底心里只有我,何况这会儿看着,虽是不施粉黛,头上连钗子也没有一根,竟颇有几分清水出芙蓉的味道。
这样一想,先前恼怒尽去,且注意力也全都转移到自己的前程上,因对薛明珠道:“你这话说得很好。既如此,明天正好我休沐,不如我就备下重礼,带你去徐府。”
“好啊。”薛明珠点点头:“还有一样,这一次许是上天照应,竟叫我们因祸得福,不止徐府,爷难道忘了救我的是谁?听说这瑞王爷虽为人放荡不羁,却着实得皇帝太后喜爱,若能借此机会和他搭上关系……当然,我不过是个由头,真正和王爷结交,那还得靠爷自己的本事。”
付青云眼睛何止是一亮,绿玉在旁边看着,那简直就是烧起两簇火焰来了,竟情不自禁抚掌叫道:“妙啊!夫人,这件事着实太妙了。我先前竟没想到这一处去。你说的不错,这一回当真是因祸得福,难怪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若我能和瑞王爷搭上关系,少不得要给你记一大功,日后断断不会再让你这般难过。”
“当真?”薛明珠一挑眉,旋即自嘲笑道:“爷又当我是傻子呢。我如今不过是黄脸婆了,哪有你那些小妾明媚艳丽,更不用说春姨娘,就算我不喜欢她,也要承认,确实是个艳冠群芳的美人。”
“你如今说话,真比从前好听多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情,当真会改变到这个地步?”
付青云眼中有一点狐疑,却见对面女人淡淡道:“爷,若你经历了我上吊时那一刻,体会了从此后人死灯灭的恐惧,你也会和我一样,没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忽然又摇摇头:“我这话也不对,我是被人欺负的没活路了,爷如何能比我?你是这家里顶梁柱,外面官场上,你正是春风得意青云直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意气风发,自然体会不到我的苦处。”
“好了好了。”付青云忙要抓住薛明珠放在桌上的手,却被她躲开,因连声安慰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再不会让你如从前般难过。你说的对,春儿她们虽然明艳照人,终究只是妾室,这世上只有夫妻才是同心同德,我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真的?爷可不许哄我。”
薛明珠这才嫣然一笑,付青云细细看着,竟觉这笑容中透出几分风情,因暗想道:当年她嫁给我时,也是个美人,只是太过小心谨慎,虽然服侍的周到,终究像木雕泥胎,没有半分滋味。谁知这会子,竟还有了些魅力,你若早拿出这副模样多好?
“爷可吃过饭了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