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明咚咚的跑下楼梯,刚好与陈嫂撞个正着。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你家先生呢?” “先生有事出去了,小姐有什么事吗?这些是先生出去之前让我拿来给您试穿的衣服,小姐要是没什么事可以试试衣服。” 宋月明这才发现陈嫂手上推了满满一架的衣服,她仔细打量那些衣服,发现大部分都是带礼服性质的裙子。 她眼神凌厉起来:“试穿衣服做什么?你家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陈嫂微微一笑:“明天先生要带小姐出席一个活动,先生本让我现在上去告诉您的,正巧您就下来了。” 宋月明眉心跳了又跳,还是决定忍耐下来,转了身径自上了楼。 她现在和汪家在同一条船上,她再不愿意,也只能去做了。 汪邵霖用这个方法,虽能极好的摆脱政治嫌疑,但却丝毫没有顾虑过她的处境。 她可以利用“非亲生女儿”的身份引起同情,却不能用“私生女”的身份去引发话题。 观众就是这样的,当一个人处于比自己低的处境时,人们便以一种奇妙的优越感来同情那个人的不幸遭遇,可若是那个人比自己的处境还要好了,身份地位还要高了,等待她的,将会是无尽恶意的揣测,无论她以前有多么让人同情。 人性就是这样的。 她会不会被说成别有用心?卖亲求荣呢? 极有可能的,尤其,那个一戳即破的谎言迷局是她设下的,只要有心人稍微一查,便能露出马脚。 最关键的是,她如今的这个身份并不光彩。 可以说是真的一个污点了。 汪邵霖啊汪邵霖,这就是你疼爱女儿的方式吗? 宋月明感到一阵气闷,却又莫可奈何,她只能安慰自己,没有关系,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乌城了,帝都离乌城遥遥千里,这些流言影响不到她的。 只是她还是有些害怕,前世的她便是一步步的死在那些流言蜚语上的,那是她永远的噩梦。 此刻不禁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了。 陈嫂跟在她身后上了楼,身后还跟了两个年轻的女仆。 “小姐,我们来试衣服吧,明天是您第一次以汪家女儿的身份亮相,该打扮得漂亮些。” 宋月明揉揉眉心,还是挑起了衣服。 一位年轻女仆拿了一身淡金色过膝长裙在她身前比划,宋月明有些心烦,她本就心情压抑,更不想看见这样沉闷的颜色,于是随手一指道:“就拿这件试试吧。” 年轻女仆赶忙拿起一看,洁白的小礼服裙上用银线绣着一只若隐若现的苍鹰,几根蓝色的绣线点缀,优雅大方,又透露着些许不容亵渎的高贵。 陈嫂帮着宋月明试了,宋月明出来时,一众人等不禁愣住。 这是怎样的一个少女啊,小小年纪,竟让人有种不由自主想要卑躬屈膝的欲望。 一双清冷的眸子不辨喜怒,乌黑的柔顺长发披散肩后,肤白胜雪,清丽绝伦,超凡脱俗。 陈嫂由衷的赞道:“小姐到底是汪家的女儿,小小年纪,这一身的风骨,竟和老夫人年轻的时候相似极了。” 其中一个年轻的女仆也称赞道:“到底练舞蹈的女孩儿气质就是不一样呢!这件衣服也就小姐能穿出它的味道。” 另一个年轻女仆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宋月明清清冷冷的一笑:“好了,明天就穿这件吧,如果没什么事了,你们可以去忙自己的了。” 她换下了衣服,张嫂小心翼翼的将衣服收好,几人离开了房间。 宋月明的电脑上早已被QQ消息轰炸。 舞蹈班的群里大家看她冒了个袍又消失不见纷纷艾特她,让她说说帝都舞院的初试感觉怎么样,有些什么样的流程等等之类。 她快速编辑了一大段文字重新解释了一番,便最小化了舞蹈班的聊天界面。 班级群的消息也忽然变得极多,不知道是谁也知道了她去参加帝都舞院初试的消息,在群里随便说了几句,却不曾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纷纷炸出了众多潜水者。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她的选择,又讨论起各自初中的去处,大部分都是留在乌城升初中的,已经实行九年义务制教育了,普通百姓的人家,哪有闲钱去别的地方上学。 尤其,帝都舞院的附中名义上还是一所中专,虽然它被誉为舞蹈届的清华北大,可是行外之人,又哪里能真正知道它的与众不同呢? 不过是道听途说,三人成虎,将帝都舞院附属中专说成了和普通中专一般,随便让人进,还得自费花钱的去处 因而班级群里不好的声音十分之众。 几个恶意揣测的声音将她说得一无是处,只有中专能上,况又是某个大官的私生女,人傻钱多,所以舍得去中专砸钱。 宋月明冷冷的看着电脑上那些拙劣的话语从那些如同挑梁小丑般的头像上跳出来,有些人自已为是太久了,都忘记了自己本来的位置。 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刚考完,感觉还不错。” 是秦雁回。 班级群沉默了几秒。 几秒后才开始有人打圆场:“原来你也去考了啊……” “那你们有没有见到呀?” “秦大帅哥一定没有问题,铁定通过无疑了!” “连秦少都去考的学校,一定很不一般吧!” “唉!我等凡人就只能羡慕的看着了。” …… 宋月明冷笑一声,正准备将页面关闭,退出QQ来,不期然却收到了秦雁回发过来的消息,宋月明点开一看:“后天你去上学吗?” 后天星期一。 她简单明了的回了一个“去”字。 她当然得去,还有债未讨,她焉能放过? 这天晚上,宋月明久违的又做起了噩梦,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她一身冷汗的从梦中惊醒,她又梦见自己成了那个大胖子,梦见那些卑鄙的幕后黑手丧心病狂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天光初晓,宋月明再无睡意,起了身在汪邵霖给她准备的小练功房里练起了基本功。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神色惊慌未平,黑眼圈严重的少女不禁自嘲,即使汪邵霖愧她良多,她还是要依赖于他,还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他提供给她的物质生活和社会地位,她还是要借助他的手去铲除那些令她恐惧,对她有威胁的人。 那么她对汪邵霖的恨,又算什么呢? 这样的陌生的自己,竟让她有一丝不明所以的厌恶。 宋月明的眼神坚定起来,终有一天,她定不会再如这般无依无靠,她会依靠自己的双手,让那些坏人不敢再动她! 将近六点的时候,宋月明已出了一身薄汗,房门被敲响,她开了门,陈嫂带着和煦的微笑站在门外:“小姐,先生让您再休息会儿,哪怕闭目养神也好,八点半出发,七点半的时候我会来叫您。” 宋月明表情淡淡:“不用了,锻炼就是最好的休息。” 陈嫂仍自微笑着,神色间却带着一丝不容反抗的执拗。 宋月明蹙了蹙眉,汪邵霖是习惯了什么都要掌握在掌心里不容反抗吗? 陈嫂见她不愿,笑得更和煦了些:“先生说了,您刚搬来,兴许会有些认床,如果实在睡不着,他让我守着您睡……” “不用了,你出去吧,我这就躺下。”不待陈嫂说完,宋月明便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开玩笑,让她守着她睡,她还睡得着才怪! 兴许是醒得太早,练功也确实是累了,宋月明躺下便真的睡着了。 楼上,汪邵霖看着垂手站在门外的陈嫂,淡淡问道:“她睡了吗?” 陈嫂微笑道:“已经睡下了。” “嗯。” 汪邵霖神情悠远,看着窗外喷薄而出的朝阳默不作声,陈嫂正准备离开,又听他道: “以后每晚给她准备一杯热牛奶,看着她喝下去,你将张妈也叫过来,再去请个营养师,她太瘦了,多给她补补。” “是。” “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好的,先生。” 七点半的时候,门外准时响起了敲门声,宋月明悠悠转醒,陈嫂带着一众仆人给她换装,梳洗,打扮。 八点半的时候,宋月明穿着那条素白精致的裙子,准时出门了。 宋月明出现在汪邵霖眼前的时候,汪邵霖微微有些恍惚。 她和许泽兰年轻的时候真像。 多年前的他若说对许泽兰一丝心动也不曾有过,那绝对是假的。 只是后来许家给他设了圈套,让他厌烦,许泽兰也变得越来越令人生厌,才将他那几丝心动全部磨灭了。 他素来是个寡情的男人,原配妻子生下儿子之后不久便去世了,这么多年,他也没再续娶,一是不需要,二是他不想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 汪家在帝都的兴许算不上什么,可是在乌城,却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他犯不着牺牲自己的私生活去给人家换安稳富贵的日子。 宋家和许家就是一个例子、 得了好不知感恩,反而妄想联合他人来扳倒他,真是可笑,农夫与蛇便是说的他们。 今天索性将一切事情完结了吧。 汪邵霖神色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