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秀站在崭新的站台下等待59路,可能刚刚错过一班车,下一班还得等十二分钟。印秀便观察身边人的穿着,有人穿得流行,有人则完全没有风格,最出彩的是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或白或蓝的牛仔衬衫加背带裤就点缀出青春的惬意。印秀看了眼自己,她穿了条旧牛仔裤和碎花点衬衫,外套的是张姐送她的风衣,“你身材细挑,肤色更适合这个水蓝色。”
她对自己也很满意。印秀的手攥紧提包,几声喇叭声急急传来,一辆灰色凌志内探出颗脑袋,“是小印吧?去哪儿我带你。”
印秀认出这是“福临江”的熟客,她不知道这个人姓什么,但谁见了都会热情地喊他“浩哥”。浩哥三十上下,车洗得干净,人打理得也精神,就是爱留不合时宜的唇上一抹胡须。印秀在包间听过他和人聊的生意,猜测出他是搞装修装潢的。
对于浩哥的邀请,印秀下意识地抗拒,“谢谢浩哥,不麻烦您了,我这车等一会儿就来。”
浩哥下了车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怎么,是要去哪儿?火车站还是汽车站?”
印秀推辞了几回终于拗不过浩哥上了车,说去汽车站。她抱着包直视前方,显得远不如在酒楼中大方,浩哥笑,“安全带。”
看出女孩有些紧张,浩哥就和她聊天,“巧了,我也去省城,一般两小时多一点就开到。这样吧,你陪我聊聊天,省得我开车打瞌睡,也别去乘大巴了。”
一路上浩哥很健谈,说自己的买卖,谈朋友的声音,他也没像有些客人一样不礼貌地打量印秀。快下高速时浩哥对印秀道,“做服务员也不是一辈子的事,我公司里缺一个销售,你要是乐意就来试试。”
等过了收费站进了省城,浩哥问印秀,“我送你去哪里下车?”
印秀也不知道,她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想在批发市场附近找个便宜旅馆将就几天。浩哥看她犹豫,以为女孩害羞,他从口袋掏出张名片,“收着吧,在省城有什么事就找我。你男朋友在哪里读书?我送你去他学校门口?”
印秀苦笑,她随口一句堵小蒋的话连酒楼客人都当真了,“嗯,浩哥你方便的话就放我在公交站。”浩哥这时没有固执己见,将车停在一个公交站旁,他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睛很有光彩,生意人的干练和周到现在脸上,“有事找我,别怕麻烦。”
“好,谢谢浩哥。”印秀挂着笑和他挥手。
浩哥点点头看向车前方,又回头喊印秀,“小印,”他犹豫了下,“我和你说的事儿考虑下啊。”
印秀虽然点了头,也明白这世上的事儿但凡掺合了男人女人,多和“色”字沾边。浩哥只是路过载她到省城,却直接劝自己跳槽去他公司。这事儿看来无序又巧合,但在这样一个孤男寡女的空间内又显得有那么点必然。印秀明白自己在这个领域完全是白纸一张,他图什么?生意人只要不傻都将利润来路算得清楚。
但浩哥和那些喷着酒气满嘴仁义手上不干不净的男人不同。这个男人颇有魅力,也规规矩矩不乱说乱动。短短两个多小时,印秀将他从视为熟客里“不错”的那一类归纳到“很不错。”
真有意思,她将这个男人视为“色”字当头,却又在别人的陪衬下觉得他竟然还可以。
印秀登上了去服装批发市场的公交车时还在思考浩哥,路过城内老鼓楼时瞥见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印秀决定找到住处后再给卯生电话。
省城大得多,司机开车路子更野,加上也在到处修路基建,印秀给颠得头晕脑胀胃冒酸水。到了服装批发市场后她下车靠着站台想缓一会儿,手上的包却被人试着提走。警觉的印秀一把夺过包袋,见是卯生后她神情一松,“不是说等我电话吗?”
卯生一来,什么浩哥刘哥马哥都抛到脑后头,脑子清爽了,脸蛋也自然弹开会心的笑。印秀任卯生帮她提着包解释,“我早退了,反正省戏校管得松。”她给印秀递上一个密封杯,“喝热水吧。”
印秀的心荡了下,“还挺贴心。”
卯生还是笑,她这段时间因为跑装修的事显然晒黑,脸颊瘦了圈,显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更夺人。大眼睛凑近了印秀,看清她眉毛后视线落在对方柔和的唇上,印秀差点被被她看呛,“怎么了?”
“用了上次咱们买的那个颜色。”卯生的笑涡露出,“真好看。”
印秀忽然明白了,男女的差别比男男的还大,至少没有一个男人能盯得她心跳加速又毫不反感。
“你还挺快的,我以为你从汽车站倒公交到这儿得十二点多呢。”卯生难得见到柏州来的熟人,开心得说个不停。
“我坐……”印秀停下,“我坐一个酒楼客人浩哥的私家车来的,快一些。”
卯生从她手上拿过糕点,“诶?这是给我带的吧?”她示意印秀打开盒子,抓了块塞进嘴里边嚼边点头,“好哇印姐——
“私家车就没那么晕,比大巴好。”卯生嚼了好一会儿品完这一块,抹了抹嘴巴,“我还想吃。”
印秀看着她摇头,“白卯生,”
“诶。”卯生答。
“你能谈恋爱到现在真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