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屋外,隔着深褐色的门框,立着两道身影。 徐景行的目光落在她紧攥着的左手上,声音软了两度,“我看看。” “看什么?”颜子意别开头,脸上还挂着泪,微微拐着弯儿的鼻音像个扭捏的小孩。 话音才落,他已经挤进她的掌心,将她被夹的那只手抬起来,压痕没消,平平一条划在四根手指上,拇指根部的牙印很深。 他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咬的牙痕上轻蹭,“很疼?” 小小的一个动作,颜子意霎时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此时此刻,仿佛过去的时光又回来了。 徐景行,我们和好吧。 一句话呼啸到喉咙生生卡住,化作一丝难以形容的苦涩在舌根蔓延。 她的目光从两人交握的手滑到他脸上,带着涩意,半开玩笑道:“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徐景行蹙起眉,眼神定定看了她一秒,微低头,勾唇一笑,“一下就够了?” 颜子意僵了一下,不做声,静静看着他。 “颜子意。”他眸色愈深,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往身前一带,这是他以前习惯的动作,“或者说,亲哪里?” 她的脚有些软,呼吸却重了,“你说呢?” “都可以是吗?”徐景行低下头,气息拂到她的脸上,轻轻浅浅,她心尖一颤,一丝电流蹿了起来。 两人距离极近,她清楚地看见,他的唇微抿、削薄、色淡,漂亮得让人想要吻上去。 他的脸瘦、面白、唇薄、下颌流畅,咬东西的模样她最喜欢,他嚼着口香糖下颌翕动的时候,她总想扑上去。 高中那会儿,分完文理班后他们就不能整天腻在一起了,她每次经过他的教室,脚步就不自主地慢下来,一路看着他,眼角余光里都是藏不住的喜欢。 记得一次放学,她随着人流一路走过去,却看到他的教室空无一人,这才想起他们班这节是体育课,心想走快点,他在校门口等她呢。 结果,路过教室后边那一扇门的时候,手臂突然一紧,被人拽进教室。 徐景行就靠在墙上,挂着白色耳机,把她拉到跟前上下扫了一眼,嚼动口香糖,笑得不怀好意。 颜子意的心笃笃跳,“你干嘛,吓死我了。” 徐景行俊俏的眉峰一挑,撂下一只耳机挂在她耳朵上,捻起一张草稿纸吐了口香糖,低头就吻住她的唇。舌尖湿润,勾着她的,他嘴里的薄荷味渡过来,有丝丝凉,更多的是甜。 教室里一个绵长又深入的吻,吻得她心都酥了,觉得他柔软有力的唇,她最喜欢。 这会儿,他扣住她的后颈低头看她,柔唇就在她眼前寸许,那样近。暖黄的灯光下,颜子意不自主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可是,还没等她亲上去,徐景行突然站直了起来。 “哎~”颜子意低呼。 他个头高,她又不肯松手,顺着他的力道,她顿时踮起脚尖整个人扑到了他身上,隔着薄薄的一层线衣,徐景行清晰地感觉到,那紧贴着他的,柔软起伏的形状,和八年前的青涩截然不同了。 “放手。” “不放。” 徐景行当机立断,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下来,颜子意自然不会轻易妥协,几个拉扯后,被他按住肩膀推到墙边,“站好,别乱动。” “......” 颜子意贴着墙站得笔直,特别像小学生罚站。 “徐景行,哪有你这样的,撩完不负责。” 徐景行垂眸看他,他身量颇高,姿态随意地站在她面前,压迫感十足,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负责什么?还要不要睡了?” 一阵穿堂风吹来,轻轻撩动她的发梢,颜子意一手轻贴在他的胯骨上,小心翼翼的爪牙,挠啊挠的,“当然要,一起吗?” “......” 徐景行嘴上什么都没说,手上动作倒是很快—按住她的右肩,掰着她一个反转,紧接着攥住她的左手腕往后一拉,一折,再一推,颜子意已经在房间里了,“嘭”的一声关上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颜子意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子,回味过来,他那个动作是押犯人的。 “......!” 徐景行回到家里,洗完澡躺在床上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明明困得撑不开眼,神经却挂在最后一根细微的蛛丝上,睡不着。 捞起床头的手机,第一次在百度搜索框里输入三个字:颜子意。 耐心地把每一条资讯都看过去,历程、作品、情感、绯闻...关于她的新闻,负面比正面的多,信息充斥大脑,他看到她像一颗野草一样,顽强地生长。 在那样一个名利场,他的母亲尚不能保全,更何况她。 徐景行看着她这八年的过往,手机突然变得很重,拿得起却放不下了。 页面一个接一个打开关闭,手指突然顿住,停留在一个标题上—“颜子意未婚生子,孩子父亲疑是初恋情人。” 再看时间,四年前的旧新闻了,图片是晚上,在医院,她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挂点滴。 一瞬间,他的心跳都不稳了,不断放大又缩小照片,企图看清孩子的容貌,捕捉和他相似的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倏地一笑,满满都是自嘲的意味,怎么可能,那时候她怎么可能会怀孕生孩子。 第二天,颜子意下楼到酒店大堂的时候,酒店的晨会刚结束,经理一声“散会”,着装统一的服务员们鸟兽状散。 秦守宜从另一台电梯里出来,见颜子意一身休闲,还背了个双肩包,拧着深陷的眉眼问:“你去哪?” “云山寺。”颜子意拽了下背包的带子,“白天没我的戏。” 云山寺距离影视城不远,半小时车程。 秦守宜交待,“晚上三场夜戏,抓紧回来。” 颜子意一个人驱车去云山寺,刚将车开出影视城的大门时,迎面看到一辆黑色悍马,车牌号她昨晚刻意记过,是徐景行的车,暗叹不巧不巧,早知道他会来,今天就不去云山寺了。 徐景行是来复勘现场的,和颜子意错开百来米又和一辆黑色大众遇上,司机戴着口罩,棒球帽压得很低,这种装扮在明星频繁出入的影视城实属正常。可是开着十万的捷达,没司机没助理的小明星,需要这样乔装吗? 常年刀口舔血形成的本能在脑海中轻轻叩响,徐景行放慢车速拨出电话,“查一下车牌号燕H385***。” 那边很快回复,“北京现代,白色,车主林妙茜,女,35岁。” 靠!套.牌车。 徐景行快速打转方向盘,猛踩油门,轰地一下,黑色悍马子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流光,风驰电擎地冲出影视城。 早上八点半,颜子意将车停在山脚下。 山路弯弯绕绕,晨曦雾气未散,嫩绿的小草尖上挂着露珠。 工作日,人不多,颜子意一路拾阶而上,可走着走着,无端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有人藏在她身后,拐角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个黑影,可她一回头,又没了。 眯起眼看了看天色,更快地往上走。 山路呈之字型向上蜿蜒,这种路的弯道两端往往有些开辟出来的小路,是附近的农民为了方便抄的近路。 行至半山腰的时候,徐景行看到棒球帽男蹿进一条小道,从这条小路出去,他可以拦截在颜子意面前,或者,藏在草丛里伺机而动。 警钟敲响,徐景行不动声色地跟上去,压抑的风从树间穿过,刮掉他鬓角的一滴冷汗。 窄窄的小道直且陡,杂草丛生,这样近的距离根本无处可藏,没多久,棒球帽男警觉异样,突然回头,图穷匕首见。 电光石火间,两人同时发力奔跑起来,小鸟被惊飞,扑腾着翅膀直往高空飞去。 颜子意隐约听到树林里的动静,接着就看到冲出绿色树冠的小鸟,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被一牵一牵地往上走。 两人风一般在倾斜的树林飞速穿过,徐景行步步逼近,和棒球帽间的距离不断缩短,缩短...一手扣住他的右肩,一手往后反拧他的左臂。 那人显然训练有素,趁势压下肩,同时曲肘击向徐景行的肋骨,徐景行吃痛,倒退半步,嘶了口凉气,下一瞬一个弹踢,又准又狠地踢在棒球帽男的腰脊,“嘭”的一声,那人扑到在地,拽着一把野草大口喘气。 徐景行半秒不耽误,警惕地上前,银白色的手铐在斑驳的光点下晃动。 不料,刚靠近那人,他猛地转身,手中银光一闪,短匕首疾速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徐景行上身后仰,侧头避开,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脸划过去。 一秒的空挡,棒球帽男已经从斜坡连滚带翻地落下去,一挨着山路,立马站起身往山下跑。 徐景行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身形和监控视频里的人相当,他用手背抹了下脸,带下一抹血痕,看着那抹红色想到她...一瞬间,手心就蓄满了汗。 还好,还好他跟来了,否则,他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