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唐钧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没有父亲,明明其他小孩都有父亲。
就他没有。
后来他想清楚了,没有父亲,他有一个爱他的母亲,这也就够了。
后来母亲去世,他一无所有,有时他会想,有父亲是不是会不一样?
后来才知道,他有父亲,只是没什么不一样的,父亲根本不知道有他这样一个孩子。
恨意最浓烈的时候,父亲所求的却是原谅。
唐钧是不可能原谅他的,但是等人真的死了,他马上又变得一无所有了。
不对,他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
唐钧跟着李特助,走进停尸间。
“等明天,唐董的尸体就会被火化。”
唐钧看着那张苍老如枯树的脸,内心竟然比走进来的前一刻要平静。
在他看到遗体之后,杂乱的,焦躁的情绪全部归于平静,突然想着,唐海延下去见到他的母亲,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后悔呢?
李特助在旁边一直观察着面前这个青年的面部表情,但是他和白默一样,一无所获。
完全没有失去父亲的悲恸。
李特助突然觉得,或许将公司交给唐钧是唐海延做的最后一件错事,老人死之前,所求的不过是自己亲生孩子的感激。
但是唐钧好似什么都没有。
甚至像是松了一口气。
唐钧站了不多久,转头和他说道:“我看够了,出去吧。”
“好的,唐少爷,”李特助态度恭敬,“外边还有人等着您。”
外边站着的三人西装革履,手里提着黑色公文包,见唐钧过来,暗暗的打量一番,然后走上前和他握手,嘴上说着节哀,又说他们是唐海延的遗嘱公证人。
包里的除了遗嘱,唐海延各处的财产证明,还有股份转让书。
那些文件摊在唐钧面前,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旁边伸过来一支笔,哑光的黑色烤漆,笔帽和扭合处有精致的金色装饰,看起来价值不菲。
李特助说:“这是唐董生前最喜欢的一支钢笔,以后就是少爷的了,要是用不惯,就做个纪念吧?”
唐钧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站起来,“我出去打个电话。”
两人对视,李特助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良久,他将钢笔轻轻放在桌面上,点点头,“好,我们在这里等你。”
面对巨大的诱惑,唐钧竟然选择往后退一步,这是白默没有想到的。
她接到唐钧的电话时,脑子里想了很多,最后叹口气,“你是不是不想接受他的东西?”
唐钧站在楼道旁边,看着墙壁上禁止大声喧哗的警示标,轻声道:“我想了很多,觉得还是不应该,那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是嘛?”白默的声音也很轻,靠着舒适的椅背,“那你觉得是属于谁的呢?”
唐钧一下子哽住了。
那是属于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