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被黑幕完全吞噬。
再次瞄了眼外面,姜宁忍不住又看向挂在墙上的旧时钟,七点二十三分。
穷人是没有夜娱乐的,往常这个点他们早已吃过饭,准备入睡了。可今天,一向准时回家的姜承竟到现在还没踪影,整整晚了一个半小时。
眉心蹙起,姜宁心里不悦。这种没打招呼的行为让她不知觉想起末世没纪律的熊孩子,有多少危险和无畏的伤亡是这些人带来的。
起身回房间,姜宁懒得去找这便宜弟弟。回来不回来,都是他自己作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她自己的异能还没解决呢,这破败身体又即将面临‘断粮’的危机,忙得很。
然人躺在床上,心却静不下来。
明明上一秒还谋划着未来、想着以后,下一秒就转到便宜弟弟身上。16支道是祥和没错,可这并不代表九区没有黑暗。
姜承惯常乖巧懂事,从没像今晚这般让人操过心,这……
越想,眉头蹙得越紧。
烦躁地翻了个身,姜宁放空大脑,准备什么都不想地入睡,但没过一会,就先受不住了。
认命地起身,姜宁嘴角勾起,忍不住有些自嘲——不过几天相处,她还真够不知所谓的,竟担心起便宜弟弟的安危来。
快速穿上衣服,忍着五脏六腑的痛楚,姜宁出门找人。
她决定了,等人找到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让他知道乖巧二字怎么写。
“胡婶,你看到姜承了吗?”
去的第一家是经常帮助他们的胡婶。整个16支道,胡婶两口子类似于村长、主任的角色,周围大大小小的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小承没回家?都这么晚了他能去哪?电话打了吗?”湿漉的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胡婶风风火火走出院子,焦急问道。
“打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烦躁中夹杂着担心,姜宁没多停留,“那胡婶你继续忙吧,我去其他家找找看。”
“忙什么忙,先找人要紧,”边说着,胡婶边朝院子里喊人,“我和你一起朝东头找,西头让你胡叔和二哥找,到时电话联系。”
姜承一向乖巧,突然的一出,让人不自觉往坏里想。
“……谢谢,”姜宁不喜欢麻烦人,可此刻嘴唇动了动,拒绝的话愣是说不出口。这若真出了什么事,时间就是生命,早一秒都是好的。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个啥。”
有胡婶一家帮忙,找人的队伍瞬间壮大不少。其他人家知道姜承不见了,也都热心地帮忙找人。
一时间,整个16支道都惊动了,可结果……
“宁丫头,你最后一次见小承是什么时候?”让人安静下来,胡力问道。
“中午,”姜宁迅速回道,“吃完饭,姜承说要出去一趟,我也没多想,之后就一直没见着人。”
没得到有用信息,胡力皱了皱眉,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有谁在中午之后见过小承?”
大部分人都摇了摇头,剩余几个吱声的,也都是在午间时透过自家院子门看到路过的姜承,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气氛有些沉重,大家伙对姜承的性子都了解——这猛不丁地不见人影,八成是出了意外。
姜宁也倾向这个可能,面无情绪,心底却惴惴地发闷。她以为姜承是原主的亲人,和她无关,可不知不觉心底其实早已生出牵绊。
眼前浮现她躺在床上,姜承忙前忙后照看的画面。
明明被自然食材馋得猛咽口水,却还坚持将所有蔬菜留给她一人食用,自己只用最廉价的营养液果腹。
为了还她欠下的人情,来往各家帮忙跑腿、干活,中间还得时不时抽空回来看她。
“姐姐,你身体好些了么?”
“姐姐,你口渴了吗?我给你倒水。”
“姐姐,你饿不饿?我用营养液煮自然蔬菜,等吃完,姐姐的病痛就飞走啦。”
叽叽喳喳的叨念犹响在耳侧,可说话的人却……
想到被拐卖孩童可能会遭遇的下场,姜宁眼眶忍不住有些酸涩。
末世的残酷、人心的凉薄、异世的彷徨,姜宁心绪已经很久没受过影响了,可此刻,她却隐隐在后悔——若是她再上心一分,结局是不是就不同?
“先别往坏处想,我们去07分区,那有整个下三分区的监控,说不定能找到小承,”胡力冷静道。
“对、对,现在啥情况还不清楚,先别急,等看了监控再说,”胡婶拉着姜宁的手安慰着,“小承机灵得很,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说话间,胡婶的二儿子胡蔬已经开了巴车过来,“爸、小宁,你们快上车,有什么车上再说。”
姜宁没犹豫地爬上座位,胡力随后,只一脚踏进时又顿住,“我回去拿个东西,马上就来。”
“是哥上次带的杏脯么?我已经包了一些出来,”胡蔬赶紧道。
这两年,他一直跟在他爸后面打下手,人情世故也琢磨出几分来。礼多人不怪,他们带点小礼物,办事的人哪怕是本职工作内,也能更尽心点。
“好小子,”赞了一句,胡力利落地上车,吩咐着,“速度开快点。”
“知道了爸,你们都坐稳哈,”话刚落,胡蔬就启动最大速度。
姜宁本能地向后仰,砸在椅背上。力道不重,却也足够她从思绪中回神。
“谢谢胡叔、胡二哥,”眼角余光瞄到慎重放置的杏脯,姜宁眨了眨眼,除了一声单薄的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喜欢麻烦人,可偏偏从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在不断地麻烦人。
自然果蔬有多贵?这些天她算充分见识到了。而杏脯,纯正以杏子为原材料加工的自然产品,更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价格是她承受不起的。
不同姜承和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胡叔等人说白了就是不相干人士,他们只是恰巧居住在同一支道,可却一直接受着恩惠。
若身份对换,姜宁自问做不到这一步。
甚至,她会觉得这样的人是圣母、圣父,脑子不清醒——自己都过得苦哈哈的,还想着帮助别人,不是撑得慌儿是啥。
可如今,作为实实在在的被帮助者,姜宁才蓦地明白心里有多少温暖、多少感恩。
或许,有一天这样的情绪会变淡,但绝不会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