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往年,今年的雪要落得晚一些。直到新年的夜晚,它们才飘然而至。
彼时秋子才洗簌好,身上还带着热腾腾的水汽。
她抱着要洗的衣物穿过的庭院的长廊,雪积在长廊边缘,屋檐挂着的风铃被吹得叮叮作响。
秋子抬头眺向不远处的那个山头,那山头以往都是呈青黛之色。假如今晚雪不停,明天一早,它就会变成雪白。
把脏衣服处理好之后,秋子打开暖炉,坐到厅室,她半开着面向庭院的门,一边欣赏屋外飘落的雪、清脆作响的风铃还有呼啸的风,一边为自己泡了一壶茶。
茶气袅袅地向上飘出,秋子捂着茶杯,暖了暖手。
新年的夜晚很安静,家家户户都闭着房门和心爱的家人一起庆祝,他们也许会吃满桌子的菜,然后喝酒,喝得醉醺醺时聊起往事。
也许会围在火炉的周围,一起看新年的电视节目哈哈大笑。
也许会玩纸牌游戏,给手气最不好的那个人贴满纸条。
尽管参与不了这些热闹,但想一想它们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就在隔壁,就在松本太太家,就在渡边太太家……秋子也觉得很开心。
或许别人会认为秋子一个人过新年实在是太过孤独,颇有点萧瑟的意味。而秋子却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如今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冬天,在一个囤满食物的房子里,烤着火炉,可以喝茶,可以考虑明天的吃食,可以安静地听雪落下的声音……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她对面的墙上正挂着她的亡夫林原耕三的黑白相,她的亡夫大她三十岁,去世的时候也不过五十三岁,并不是一个苍老的年龄。
但许是因为饱受战争的折磨与创伤,他的面部松弛,双目无神,看上去近乎古稀。
“新年快乐,林原君。”
秋子对墙上的亡夫说。
虽然这张照片被乱步还有太宰治腹诽死气沉沉,但这已经是能选出的最有生气的一张照片了。
拍这张照片时,秋子就坐在摄像师的后面,因此林原耕三看向摄影师的目光尤为专注。在战争结束,久病卧床后,林原耕三看秋子的目光都是尽最大努力的专注,仿佛是要把秋子牢牢地记住。
“砰——”
“砰——”
“砰————”
屋外传来几声巨响,原本漆黑的天骤然一亮,秋子转头,看见一朵又一朵烟花相继在空中炸开。桌上的时钟响起滴答声,时针、分针、秒针在这一刻合为一体,同时指向12这个数字——
新年了。
秋子看着天幕中绽放的火花,脸上露出笑容。
又是一年过去了,她想,来年会越来越好的。
出于保护环境,烟花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短暂的明亮后,黑夜又回归了平静。
秋子把手中的茶喝完,而后又煮了一壶。
忽然,在她握着壶柄时,她听见手机传来震动。秋子掏出来看,是一封语音信息:
“秋子!新年快乐!乱步大人和社长还有晶子在斯里兰卡玩得很开心!我们今天冲了浪,明天要去坐船看鲸鱼。乱步大人给你选了一条好好看的手链,晶子给你买了(与谢野:乱步,不要说出来!)……好吧,还有社长,社长给你选了(与谢野:这个也不要说,这个是惊喜!)……好吧,总之就是等我们回去了就带给你!本来想要和你打电话的,但社长说你可能休息了,不要我打!可恶啊!明明乱步大人推理出来才不是这样——总的来说就是,秋子,新年快乐!乱步大人想回来和秋子吃寿喜锅——噢,还有社长和晶子,我们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