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祭祀。
这是一个已经被遗忘了近十五年的仪式。
十五年前,前往灵山祭祀的帝后双双被人投毒,连带着随行的是宫娥内侍也没有逃过一劫。
毒是无名之毒,下毒人更是在事发后毅然跳下了祭祀台不知所踪。
很快,负责此事的大臣也在赴任路上离奇坠崖,本案的人证,物证以及办案大臣全部消失,此事就成为了悬案秘事。
然而整件事情之中最遗憾的却是皇后娘娘的死,因为她是这场投毒事件中唯一丧生者。彼时她即将临盆,齐帝本意是带着她来到灵山生产,也好沾沾灵气,却不想竟然成为了一生之痛,连带着对于这个爱妻拼命生下来的小公主,也多了几分复杂隔阂。
皇后娘娘出自当时的大家言家,也是一位琴棋书画精通的才女。她与当时还是太子的齐帝在一次灯会上相遇,两人便情投意合,后来又蒙先帝赐婚,从此琴瑟和鸣,如胶似漆。
因此,皇后的离世对于齐帝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不仅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就连接下来的十五年里竟然再也没有去灵山祭祀过。
仿佛这个被记录在礼部的仪式根本不存在。
如今他突然旧事重提,又选在了一个不适宜的时间前往,朝中大臣们自然百般劝阻。只是全都被齐帝一反常态的坚定态度给否决了,而且这些天也不知道为何频频与齐帝唱反调的李相也表示了赞同,这让群臣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门路,还以为两人达成了和解。
朝会之上发生的这一切司明月也有所耳闻,不过她此时已经被齐帝明令禁止入宫,所以也就异常老实地待在家中,时而舞文弄墨时而煮酒赏花。
如果忽视源源不断送来的南北消息,日子过得异常快活。
灵山祭祀之日一转眼就到了。
这一日,临安城皇城诚心门以东,三个工坊外加半个从意坊,以及另外两个小坊市被净街。禁卫连同羽林卫将大小三十多条街道全面封锁,他们神情肃穆,手持长钺,严阵以待,无一丝声响。
如此阵容让一旁围观的从意坊众人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和脚步声,只能频频探头,望这空无一人的街道。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传来,一开始还有些轻微,但是随着距离的缩进慢慢变的清晰起来。
很快一人一马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人身着暗色盔甲,背上有两面绣着长龙握珠图样的旗帜,正在迎风招展。
他骑马而来却不做任何停留,如同一阵微风拂面而过,仅留下一句“陛下离宫!”
听见这个消息,围观的众人都兴奋了起来,看着皇城方向的目光中都带着热切。
来人传话后不久,齐帝一行终于是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祭祀的队伍不长,以禁卫为仪仗队开路,中间便是坐在轿中四面留窗的齐帝,在那之后才是太子,五皇子齐泽骑马紧随其后。队伍的后半段则是宫娥内侍,他们每个人都低着头快步走着。在他们身后,还有这原本站岗的侍卫,正在随他们慢慢汇聚一齐离开。
“陛下万福金安!”
所有人在看见齐帝时都跪了下来,除了一个小孩。
小孩身子瘦小,手中还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躲在柱子后面,偷偷地看着面前这一切。
他站的远,又个子不高,故而只能看见隐约人影和那一抹清晰的明黄色。这样的颜色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只一眼就深深印在了脑海中。
他懵懂地盯看着远处队伍,紧接着又像是看见了什么一般,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队伍从他面前走过,这才反应过来抓紧了馒头撒腿就跑。
彼时从意坊不少人也渐渐起身散去,小孩被人群淹没其中,他奋力地扒开挡在面前众人一路小跑后进了一个府邸。
府门门匾上写了“程府”二字,竟然是程一青的府邸。
小孩一路跑进来,首先是碰到了程府的管家,后者将人扶稳,看着他面色红润,不由得笑道:“小娃太激动了。”
小孩有些脸红,低声应了一句后就跑开了。
来到院中,那里已经有两个小孩在等着了。他们左手持书右手持笔正在奋笔疾书,看见他过来,连忙放下笔,将人围住了。
其中个字最高,看上去最沉稳的问道:“看见了么?”
语气急迫,倒是与面相有些不搭。
小孩点点头,有些兴奋地说道:“看见了,全是人,好热闹。”
高个子不屑:“咱们以往乞讨时又不是没见过这么多人,我是问你看见皇帝了么?”
小孩有些迟疑地点头,但是很快又摇头了,然后就收到了高个子那正在述说“没用”的眼神。
他顿了一下,立刻说道:“不过我好想看见恩人也在里面,原来她是宫里人啊。”
“你可就吹吧。”高个子嗤笑,“你连陛下都没有看清楚,还能看见恩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