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光是本地人，家就住在P市的西区，往返不用一小时。　　　　因此，他每个放假的日子都会回家一趟，而且今天是17年的最后一天，顾辰光理所当然会在家里过这个元旦假期。　　　　顾家在T中那个小区，附近都是较为高级的建筑，能住在那一带的家境普遍不差，不过他认为自己家算是里面最朴实的一户。　　　　他背着一个大背包站在门前，先是跟正在工作的爸妈说了下自己回来了，才用指纹开了锁。　　　　……也不知道那家伙在不在，或是又出去浪了。　　　　顾辰光探头一看，客厅里暖气开得很强，只有个比他年龄稍长的女生在沙发上翘着腿玩手机。　　　　电视荧幕上播着肥皂剧，她也没有要看的意思，大概只是要让偌大的空间有点声音。　　　　看来运气不错。他想。　　　　那女生五官跟他有些神似，一双妩媚的丹凤眼，气质妖冶，右手手背纹了个花朵图案的纹身，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张扬恣意的自信。　　　　明明是冬天，她却只穿着吊带背心跟热裤，跟他身上的厚卫衣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到他进门，女人头也不抬，懒懒地问说：“回来了？”　　　　“嗯。”顾辰光皱起眉，“你穿这样不冷？”　　　　“有暖气啊。”女人继续问，“跨年要去哪？”　　　　“不去哪，在家。”　　　　“没朋友？”　　　　“……”　　　　顾辰光也不跟她纠结在这个话题，暖气确实强到他觉得有点热。　　　　至于没朋友什么的……才不是没朋友，他更懒得解释。　　　　“跟我过来一下。”　　　　她抬起头，狐疑地盯着他许久，笑出声：“哟，我的宝贝弟弟现在会跟姐姐培养感情了？该不会真的没朋友吧？”　　　　“……”他忍不住了，“顾韶光，你安静。”　　　　“呵。”对方掩唇微笑。　　　　顾辰光也不跟她废话，从后背包里拿出素描册，翻到那一页速写，顺道进了林子曦的朋友圈找一张照片出来：“你觉得这个女生跟照片上的人像吗？”　　　　“考我眼力？”顾韶光挑了挑眉。　　　　话虽如此，她还是挺配合地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先是瞅了眼那张照片，再仔细瞧瞧顾辰光的大作。　　　　平心而论，都挺漂亮的，是顾韶光在路上碰到会想出言调戏的类型。　　　　至于像不像……恕她眼拙，实在分不出来。　　　　“是很像没错。”顾韶光往后翻了几页，目光扫过每个他速写过的女孩子，“但你画的女生不都是这种调调的吗？我看不出啥区别来。”　　　　“……顾韶光，你根本不懂艺术。”　　　　“你根本不懂女人的易容术。”她指尖轻轻抚过泛黄的纸页，轻哂一声，不以为然道，“这都过几年了，你画的那个女生不是长得更好看就是整组长歪了。”　　　　“那你记得画上的女生是谁？”　　　　顾韶光唯一看得出来的是对方穿着T中的制服，跟他们姐弟同校，只得无奈地摇头：“你倒是说说背后的故事啊。”　　　　“有一次我们看到她在学校里哭，然后问了她几句，她说没事，我们就走了。”顾辰光迟疑了一下，补充说明道，“她应该也是住在这个小区，我之前上学常常看到，你也有看过才对……”　　　　关于那个女生，顾辰光其实只有模糊又片段的记忆。　　　　起先是上学的路途中常常看到她，刚开始顾辰光只是觉得这个女生很好看，可以当作速写的素材；　　　　后来才发现，她也跟他一样，喜欢喝浓醇香鲜奶，每天都要在便利店买一盒。　　　　……莫名有种亲切感。　　　　但或许是顾辰光上的是美术班的缘故，他们从没在学校巧遇过，更别谈跟她搭话了。　　　　只有唯一一次。　　　　那时他跟顾韶光一起去小卖部买早点，她坐在附近没有人的台阶上流泪，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顾辰光上前问了缘由，对方连忙擦干眼泪，惊慌失措地摇摇头，转身离开现场。　　　　走了几步，她似是觉得这样唐突，回过头对他说了句：“没事。”　　　　没事怎么会哭？　　　　他站在原地发愣，臆想了无数个可能的理由，直到顾韶光喊他才回神。　　　　此后，顾辰光就连上学时都没看到她了。　　而最后一次遇见，则是在学校的办公室。　　　　那女生递了份文件给教务主任，帮老师跑腿的他就站在后边，然后教务主任小声地在她耳畔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她安静地听着，半晌，用温和有礼的口气婉拒道：“谢谢主任，不过我已经决定了。”　　　　等对方离开，顾辰光难以压抑心中的好奇，在轮到他交资料的时候瞄了一眼，白纸上五个斗大的字瞬间晃了他的目光。　　　　转学申请表。　　　　-　　　　关于那女生的遭遇，顾辰光下意识地便联想到校园暴力。　　　　他早读了一年，个头小身体弱，性格还很古怪，习惯独来独往，高一时就有被S中的混混盯上过，在某天放学时被勒索了整个钱包的现金。　　　　然而顾辰光有个校霸姐姐。　　　　隔天，顾韶光直接带着几个人去S中找那帮家伙理论。　　　　顾辰光不清楚她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过了几个小时之后，他的钱就回来了。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有点阴影，一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下定决心锻炼自己。　　　　所以顾辰光对这样的可能性格外敏感，并习惯性地对他们施与同情及试图伸出援手，也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刚好有人能站在前面替他解决问题。　　　　后来，他偶尔会想，那个女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去别的学校之后有没有再遭别人欺负。　　　　想着想着竟然也成了种习惯。　　　　当顾辰光在S大见到林子曦的时候，内心是有点震撼的。　　　　对方的发型肤色、五官轮廓、清冽如流水的嗓音，在在跟他的记忆如出一彻，尤其是手足无措的紧张样子，更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就是……个性跟顾辰光想象中差太多了。　　南辕北辙到他严正怀疑她到底是不是那个蹲在阶梯哭泣的小可怜的地步。　　　　林子曦是个很神奇的人，顾辰光永远猜不到她脑袋里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不只说话天马行空，还可以一边把某个人吹上天，一边发现本人就站在她旁边的时候面不改色地跟他say hello。　　　　可是他意外地不讨厌。　　　　-　　　　顾韶光听完他一番长篇大论，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我早就忘了，你别为难我好不。”　　　　“……”　　　　“你不知道那时T中的和平都是由你姐守护的吗，我哪可能记得救过了谁啊。”　　　　“……”　　　　顾辰光本来要反唇相讥，但想想自己的经历，加上顾韶光通常只跟别校的混混打架，好像真的从不欺负一般学生，瞬间沉默了。　　　　他弱弱地反驳：“你也不算救过她吧。”　　　　“既然没救过，就更不可能记得了。”　　　　顾韶光斜躺回沙发上，继续毫不留情地攻击道，“而且，如果人家真的还记得你高中时一米六的身高跟杀马特装逼发型，你的人设就要崩塌了，还是算了吧。”　　　　顾辰光：“……闭嘴吧你。”　　　　他找她讨论就TM是个最大的错误。　　　　顾辰光回想着前几天想从姐姐那边获取一些有用资讯的自己，深深地觉得他那时根本是傻了。　　　　顾辰光烦躁地点开微信看讯息，有个群@了他，是那个选修课的期末报告。　　　　他今天还没读讯息，群组已经刷屏了几百条。　　　　顾辰光耐心地从一开始往上翻，忽然有些惊讶，又从头到尾看了遍，这才确定一件神奇的事情。　　　　……林子曦跟另外一个组员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