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均了然的笑起来。

闻清钰这个人，冷情冷心，而且还没什么同理心，好像对别人的喜怒哀乐从来都没什么感受，自个情绪从无起伏，就也要求别人跟他一样冷静，像台机器一样。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他用堪称温柔的态度对待一个人。

还是个女孩。

两人同时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

傅晓跟着闻清钰出了酒吧，看他打电话叫来司机，跟着他上了轿车后座。

车上，程明打招呼：“傅晓，又见面了。”

傅晓弯起眼睛笑了笑：“程叔叔好。”

比闻清钰还小两岁的程明：“……”

心口扎了一刀！

闻清钰抬了抬眼皮，傅晓？还是傅小？

傅晓说完，又转头去看闻清钰，她目光怔怔地，眼底映照着闻清钰的模样，男人长相俊美，侧脸白皙，脸颊下巴的线条冷冽，鼻梁高挺，尽管有种矜持的疏离感，但看起来挺养眼的。

从酒吧出来，身上没有酒味，只有一点淡淡的烟草味。

车外一闪而过的灯带映在他脸上，像给他镀上一层闪烁着光影的柔美滤镜。

她脑海里莫名想起了什么，先前酒吧里周鱼的话模模糊糊映入脑海。

傅晓斟酌了下，慢吞吞道：“闻清钰，你有女朋友吗？”

“咳咳咳……”，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程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闻清钰冷清的目光看了过来。

程明正襟危坐，当自己眼瞎耳聋，并默默升起了车厢里的挡板。

少了前面的车窗的光线，后座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傅晓看不清男人的神情，只听他漫不经心道：“没有。”

过了几秒钟，他又问：“问这个干什么？”

傅晓脑子里晕乎乎的，下意识回答：“没什么，打算做件事情。”

闻清钰的目光顿了下，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的少女，坐姿懒散，背靠在座椅上，牛仔裤包裹下的腿部瘦削，修长。

他没问她打算做件什么事情，傅晓也没说。

车厢里开着恒温的空调，身边男人除了几不可闻得烟草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冷冽又清凉，像是薄荷又混着松树的味道。

傅晓脑子晕乎乎的，一股睡意刚刚袭来，她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在震动。

拿起来一看，是周鱼。

傅晓接了电话：“没事，在出租车上，到小区门口了，别担心，晚安。”

她用仅剩的理智慢吞吞说完，挂断电话，慢慢垂下眼睫，头往右侧一歪，就睡了过去。

察觉到肩头沉甸甸的，闻清钰没动，只是吩咐程明：“去公司旁边的公寓。”

程明应了声，猫爪挠心似的好奇后面的景象，可什么都看不到，憋得他直想叹气。

*

第二天清晨，一阵鸟鸣水流声从床头的手机上响起。

傅晓正陷在深沉的梦里，迷迷糊糊抬手拿起手机，按掉闹铃，放下手机的时候，她瞥到床头放着的一杯清水。

似有一道惊雷将她从睡意昏沉中炸醒，来不及细思，她立马翻身坐了起来，四下查看。

衣服还是昨晚那一套，完好无损。

房间干净整洁，灰白色装修，只有床头的水杯显出了一丝人气。

傅晓松了口气，下床趿拉着放在床脚的拖鞋，拉开门走出去。

客厅里家具简洁，装修朴素，没人。

傅晓探头探脑张望一会，刚要寻找卫生间，就听见“咔嗒”一声，门厅处传来声响。

她警惕的站直身体，瞪圆了眼睛望着防盗门，呼吸放轻。

“滴”的一声，指纹锁应声而开，防盗门从外面拉开，来人穿着一身灰色西装，袖子领口纽扣扣得严严实实，左手提着一个塑料袋，一进门先低头换鞋。

傅晓松了口气，站在原地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

昨晚的事情，她的记忆到她在车上睡着时戛然而止，后面大概是闻清钰将她带到这处公寓，让她睡了一晚上。

联想起上次她与对方的不愉快，以及她耍酒疯时闻清钰的包容。

傅晓就更尴尬了。

闻清钰换好鞋子，径直走进厨房，将塑料袋里的食物拿出来放进盘子里，茶叶蛋、小笼包、豆浆的味道一齐涌了出来。

傅晓深吸口气，沉睡一晚上的肚子在闻到食物味道的时候就蠢蠢欲动起来。

她咬咬唇，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卫生间洗漱。

五分钟后，傅晓和闻清钰一起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小笼□□薄肉厚、茶叶蛋咸鲜可口，豆浆滋味醇厚，傅晓难得有胃口，将属于她的那份早餐吃得干干净净。

闻清钰将自己面前的一份包子推了过去，抬眸道：“这几个也吃掉。”

傅晓看了看包子，觉得自己好像又饿了。

闻清钰看见对面少女满脸的纠结，又馋又不敢吃，像只胆小的小猫似的。

“我吃过了，这些本来都是给你买的。”他漫不经心道。

下一秒，就见少女怔了下，然后眯着眼睛笑意盈盈拿起包子就吃，一口咬下去腮帮子鼓起，跟只囤食物的小仓鼠似的，边吃还边道谢。

闻清钰将喝了一半的豆浆放在一旁，从桌面上抽出纸巾擦着手指道：“回去好好学习，酒量不行就别学人家喝酒。”

“你快高考了吧，别在现在这个时间浪费精力在别处，去学习考个好大学才是你应该做得。”

熟悉的说教口吻。

傅晓差点被口中的肉包子噎住，她慢吞吞咬着食物，脑海里闪过昨夜的事情，最终违心道：“谢谢闻总关心，我知道了。”

闻清钰没错过少女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他站起身，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道：“吃饱了就回去上课。”

傅晓一听，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忙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口中，囫囵咀嚼吞咽下去，拿起自己的包跑到玄关处匆忙换鞋。

换好鞋子之后，她的手放在防盗门把手上，冰凉的金属质感让她怔了下，她回头望了眼厨房，闻清钰正在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倒进水槽里。

傅晓想了想，真诚道谢：“谢谢您帮了我，您真是个大好人。”

说完她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咣当一声，防盗门关上，闻清钰望着水槽里昨夜煮坏的解酒茶，轻声嗤笑一声。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闻清钰放弃自己收拾的打算，打电话给程明：“叫人来把这边收拾下，另外给我带份早餐，我自己去公司。”

程明应了声，心里疑惑道：闻总一向注重养生，从不错过早餐，今天这是忙忘了？

闻清钰不知道司机的疑惑，径自出门往公司走去。

*

傅晓没回家，自然没带书包就去上学。所幸今日讲一摸考试的卷子，没书也能应付。她翻着发下来的试卷，眼睫低垂，神情难辨。

旁边的周鱼也翻了翻自己的卷子，轻轻呼出一口气，语气轻快道：“小小，昨晚你喝醉了没？”

傅晓看着试卷上写着的成绩，神不思蜀，篡着笔的手心沁出了一层细汗。

周鱼没等到回答，探过头去看她的试卷，“小小？”

半晌，她半张着嘴巴，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一把夺过傅晓的卷子，目光定定放在卷头两个鲜红的数字上。

“98分！傅晓你疯了吗？这可是语文！”周鱼募地怒声道。

周围的人被声音吸引看了过来。

周鱼张了张嘴，仍旧一脸怒气，试卷被她攥成一堆，她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一百五得满分，你考了98，你考试的时候带脑子了没？”

傅晓没吭声，没转身，目光一直看着自己的笔，漆黑色的钢笔，是她去年生日的时候，李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李娟一直都希望她能考个好大学。

如果她的希望落空了呢？她会像以前一样口不择言的骂她，还是会失望又疼惜，回到她身边日日严格监督她学习呢？

傅晓希望是后者。

她吸吸鼻子，眨了眨眼睛，把忽然涌上来的泪意压下去，转身从周鱼手里轻轻抽走自己的试卷，放在桌面上慢慢抚平，然后打开手机拍摄照片，点进微信找到一个加上没几天，没聊过天，头像是束红玫瑰的账号。

傅晓选择了发送照片，后面又打字道：

【一摸语文成绩，总分还没出来。】

周鱼看着傅晓摆弄自己的手机，恨铁不成钢道：“你别告诉我，一摸所有的考试你都没带脑子？”

傅晓转过头，胳膊支在桌子上，手撑着头道：“你猜。”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光在雀跃。

周鱼：“……老师不会放过你的。”

傅晓嘴唇上挑，无所谓地笑了笑。

周鱼气得扭过头，不肯再跟傅晓说话，也忘了她刚开始想问的问题。

傅晓心情有些雀跃，心里酥酥麻麻塞满了期待，同时为了压制这种期待，她转而想起了昨夜的事情。

闻清钰——

对她，有点太好了。

前前后后帮了她好几次，还试图教育她，规劝她。

难道这人，就是那种自己一路从好学生过来，就见不得别人荒废学业、浪费时间？

傅晓微微皱了下眉，那他可真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