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殷离舟抬起头,是甘爷爷的孙女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
殷离舟以为她要给周氏喂饭,让开了位置。然而小女孩儿却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碗对着他举了起来。
殷离舟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周氏。
意思是让他喂吗?
小女孩儿点了点头。
殷离舟当小女孩儿害怕,接过白粥准备去喂,手中的碗却被接过。
单明修淡淡道:“我来吧。”
殷离舟乐的清闲,自然没拦?自己则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开始思考今天的事情。
虽然现在指向已经很明确。周念被周家养育,因意外离世后心有不甘而化为厉鬼,恩将仇报地报复周家。
但殷离舟仍觉得说不出的不对劲儿。周念为何不去报复那个强盗,而且周氏的言行也总是让他觉得怪异。
周氏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精神终于好了一些,一醒来又是先叫他们,听到他们还在,这才安心了下来。
殷离舟见她此时的状态恢复了一些,试着问道:“可以和我们讲讲周念吗?”
周氏闻言怔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可以。”
周氏说完,空荡荡的眼眶寻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面上看不出情绪。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才三岁。那是个冬天,钊儿病了,想喝鱼汤,母亲心疼孙子,非要出去给钊儿买。谁知回来时却带回来了一个冻僵的孩子。那么小的孩子,几乎冻成了一块冰,可把我们心疼坏了。我们忙了一天,又是给她擦身体,又是灌汤水,这才救了她一命。虽然那会儿又瘦又小,但是长得却可爱得很,眼睛大大的,我一看就喜欢得紧。”
周氏说着,声音中带了几分悲凉。
“我没有女儿,我是真的将她当女儿一般疼爱的。谁知,谁知她的性子那样凉薄,就像一块冰,我怎么也捂不热。她生病,说想喝鱼汤,我冬日去湖里为她捕鱼。过年我宁愿自己不穿,也要为她扯一身新衣。虽我家不富裕也知女孩儿要娇养,我连碗都不让她洗,整整十一年,却养出了这么一个,这么一个……”
周氏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似乎气极。
殷离舟忙安慰道:“你别动气,先不说了,你冷静一下。”
“不!”周氏的胸膛上面剧烈起伏,却还是挣扎着说道:“我要说!尽管她与我不亲,可她死时我也是真真切切地难过了许久,可怜她年纪小小却遭受这样的横祸。我为她敛尸,将她入葬,谁知她竟这样报复我们。我们被困在院中,出不去,怎么也出不去。她当着我的面剥去了孩子他爹的皮,那时他还活着啊!他在地上翻滚,疼得浑身抽动,周念却面无表情地用铁勺舀起热油,对着他浇了下去。她还挖了我的眼,砍去我的四肢,要不是你们来的及时,我已经死了,我若是死了,就轮到我的钊儿了呀!大仙,大仙……”
周氏只余躯干的身体不断扭动,似乎想向他们靠近,大滴大滴的血从她眼眶流出,滴落在被单上,晕开暗红的痕迹。
她想向他们靠近,但没有四肢的支撑,连挪动都费力,只能嘶哑着声音哀求,“大仙,求求你们快快杀了她,让她魂飞魄散。我这样定然活不了多久,可是钊儿他还年轻,他还未娶妻,你们可一定要救救他啊!我周家就只剩下这一根独苗了,求求你们杀了那个女鬼!让她魂飞魄散,让她永世不得翻身,求求你们了……”
殷离舟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激动,忙安抚道:“你放心,我们定会护好周公子的,你的伤太重,莫要激动。”
周氏听了他的保证,这才平静了一些,躺在床上,平复着呼吸,凄然一笑,“我也不想,但是疼,太疼了。身上疼,心里也疼,我不明白,怎么就成了这样呢。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殷离舟叹了口气,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打算起身为周氏倒一杯茶水。
然而刚起身,便看见门外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扶着门框,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向里面。
正是甘老爷子的孙女。
殷离舟还未出声,便见小女孩儿似乎吓了一跳,一下子就退了出去。
殷离舟转头向单明修看去。
单明修明显也看到了,冲他点了点头。
殷离舟走过去将倒好的茶递给他,然后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