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并不姓兰,只因久随师父在山中修行,有了超脱出世之意,便以芝兰自名,对于俗姓再不谈起,张镝也不知他过去的经历,只是在谈论医药之时,深感其人医理通达,实有乃师之风。兰生的师父杜瑾,素有杜神仙的名声,他用药不拘一格,却往往有奇效,只因他对药石之性和致病机理了然于心,完全无需拘于药典药方所限,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了。
兰生的医法与其师父一脉相承,同样注重对疾病根本机理的探究,而不是根据疾病表象循章问典。
某一日,张镝问兰生,“我闻流求寨民多病,当以何药医之?”
兰生却说:“药石治病,是谓下策,乃不得已而用之也!”
张镝不禁疑惑道:“先生高论,愿闻其详!”
兰生答:“公子善兵略,便以兵法谕之,兵者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医药之法同理,至要之处在于养生,其次为预防,其次为将病未病之时而止之,最下为病势已成再为施治。”
“养生健体、阴阳自调,可使病气不得入体;居处洁净、饮食不乱,则病邪无处滋生;邪气方入、病症始发之时,或以针施之,或以艾灸之,易愈也;待病势已成,药石齐下亦难见其成,是为攻城矣!”
兰生用兵法比喻治病,令张镝耳目一新,同时又对应的十分贴切。一般人往往讳疾忌医,即便有明眼人看出了未显露的疾病隐患,还以为“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直到了病的严重了才终于想到求医问药,但其实此时人体本身的防御已经崩溃,疾病已在身体里站稳脚跟,医者便需要像攻城那样击破疾病的堡垒,正所谓病去如抽丝,事倍功半,吃力不讨好了。
兰生善医理,但绝不是说他只懂理论不知实践,正如其师杜神仙,能从医理出发,由内而外的探寻治病的真理,才达到了药到病除的绝技。另外,兰生久在琼岛,随师父在岛上游方,常为岛上番、汉之民医治,对于海外蛮荒之地、瘴疠之区最易发生的各类疾病早有成策,让他坐镇流求,医治岛民确实再合适不过。
计议过后,就决定在流求岛设一“中兴药局”,地方是现成的,刘石坚在淡水河口的贸易点一直在扩张,“商业街”已初成规模。另外在贩运流求土货时也常收些药材到泉州卖,与泉州各药铺多有联系,常用药也早就备好了一些,只是苦于一直无坐堂大夫。现在兰生即到,刘石坚马上就安排人去淡水河口,腾出几间宽敞明亮点的铺面,赶制药柜和各类药房用具,再将原先采购的各类药物整理好后搬入其中。他想的周到,还在泉州买了几个十余岁的小童,挑选聪明伶俐的作为兰生的学徒和助手。一切安排的很快,兰生一到流求便可以开馆行医了。
兰生上岛第一件事便是全面的整治环境:疏通沟渠、填埋臭水沟和烂泥塘;指定专人清理垃圾,运往远处填埋;自新寨、贸易点以及所有活动场所禁止随地便溺,设立公用茅房,每日清洁,且用烟熏过,防止害虫滋生。这些举措都是为了消灭病原,过去环境脏乱,藏污纳垢,自然容易使人染病,经这样一处理,人人都觉得居处舒适了许多。
第二件事是用大锅烧起一锅锅的热水,加入药草,流求开拓分社所有人员必须用药汤洗过,还将设立几个浴池,规定每个人都要定期洗浴,保持周身干净。并全体动员消灭蚊蝇、跳蚤、臭虫。规定今后检查,若再发现有人身上带着跳蚤、臭虫,视虫子多寡进行处罚,使得这些粗汉第一次重视起身上的小虫子来。兰生还让刘石坚用麻、纱之物制作蚊帐,兵舍之中每人一领,解决最恼人的蚊子问题。普通寨兵、屯民不了解这些做法是防病的需要,但至少令自己生活舒适了不少,倒是没几个因为嫌麻烦而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