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君,您不吃东西,这药总该喝了。”侍者跪在地上,捧着汤药快要一炷香的时间了,不管怎么唤瞿染姒都没有反应,两个侍者互相看看,最后只能摇摇头退了出去。
“怎么办,要不要禀告王爷?再这样下去,岂不是饿坏了身子。”
“管他呢,反正我也伺候够了,不过一个不男不女的下贱人,死了正好。”端药的侍者气冲冲将药碗扔在地上。
“你怎么这么说!”另一个侍者后怕的左右看看,见没有其他人才抚了抚胸口,“教人听见,你不想活了?”
“哼!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了!”
“……”二人只顾着看看四周,却忘了内殿还躺着个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句不知什么话,回头看到瞿染姒站在身后,二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惨白着脸跪着挪到瞿染姒脚下。
“正,正君饶命 ,奴婢……”
“啪”的一声,那侍者左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掌印,也半刻不敢停歇,跪着不停磕头求饶。
瞿染姒打完人,摇摇晃晃拖着身子往外走,脸色比那两个吓掉魂魄的侍者好不了多少,嘴唇发白,头发自然地垂着,连个簪子也没挽,身上披着宽大的袍子,将他整个人拢在里面,脚步虚浮,似乎难以承受厚重的衣袍。
府里的仆人注意到瞿染姒,都不敢上前拦着,只派了个人去通知扶烺。
走到大门,门口的侍卫将他拦下,他却像看不见一样直直往前走,那侍卫不敢硬拦他,只能跟在后面,心里敲锣打鼓,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收到消息扶烺放下手头的事务赶过去时,瞿染姒正在一家纸扎店门口,手里拿着一沓纸钱,低着头跟老板说些什么。
“这是何物?”他眨着一双漆黑潮润的眼,手指着一个奇怪的挂饰,挂饰上缀满银铃,在纸扎之间显得突兀。
“这是招魂铃,用以招引亡魂,给逝者引路,好轮回投胎,下辈子一世顺遂。”
瞿染姒看了好久,才直直指着一个,“给我拿一个吧。”
扶烺跟在他身后几尺,听出他语调里的颤抖,怕是眼泪堪堪就憋在心里了。
招魂铃一路荡着声响,瞿染姒走的慢,又像是没有方向,扶烺也就漫无目的的跟,终于到达一处山顶,见到他停了下来。
耗尽了全部力气,瞿染姒像被人抽了力一样瘫倒在地上,银铃也重重摔在地上,铃声响彻整个小山坡。
眼泪争先恐后滑落下来,地上的人举起招魂铃,泪眼迷茫地看着四周,招魂铃响,可什么都没有,除了山风就是雪声,哪有亡魂循声而来,更没有他想见的人。
他不死心的晃着,银铃沙哑,快要悲恸出声,也无人垂怜,只有冷风刀子一样,狠狠割在身上,催促着人放弃。
扶烺静静站在他身后,看他长发被风吹起,飘荡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不一样的弧度。
待他哭够了,脱了大氅将人包住,手指摩挲着擦去怀里人浓烈的眼泪。
“兄长能听到吗?他会回来看看我吗?”
“会。”
“明天开春,大雪全都融化了,王爷愿意陪我去看看兄长吗?”
男人将他紧紧揽在怀里,贴在他耳边,“好。”
他依旧在男人怀里哭的直不起腰来,心里憋得慌,浑身都在发着麻,好像教人抽了魂儿似的。
“兄长从前带我来过这儿。”
“嗯?”
“小时候兄长说,爹爹在天上看着我,我想见爹爹了,兄长便带我来。”
“现在兄长也在天上看着姒儿,他们都会保佑你的。”扶烺拢了拢大氅,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可我不想他们保佑我……”我想他们一直陪着我。
吹了一下午的山风,终于把瞿染姒从山上带下来,王府里等着扶烺的将军们,对瞿染姒颇有微词。
一个阴阳人,比女人还事儿多。
不过他们的埋怨瞿染姒不知道,回来后,瞿染姒泡了个热水澡,终于肯吃东西了,扶烺一直陪他,两个人一个吃一个看,倒也十分和谐。
“吃完了我们一起去巷子里的书铺挑话本,你不是总说话本不够看。”
“好。”瞿染姒抬起头来看着他笑。
可总与从前不一样了,瞧着只是笑,半点旁的也无。
白天一直陪着瞿染姒,堆积的事务无人处理,到了夜里瞿染姒睡下扶烺便在密室与众位将军商讨大事。
“王爷,今日兄弟们收到消息,漠北蠢蠢欲动,狗皇帝五日后下江南,倒时派人将其暗杀,朝中一片混乱,王爷便可应运而生,不愁无人拥护。”
“不可。”扶烺端了杯茶水,一饮而尽,“若是如此,便同谋反无异。”
他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的机会。
“此事过后再议,当务之急便是先到江南摸查,倒时不可出错。”
“是!”
“王爷。”蒋延霖站起来躬身行礼,“不知可否从先皇的遗诏入手。”
几人面面相觑,当年先皇属意的太子人选便是扶烺,当时扶烺在外领兵,才让如今的皇帝钻了空子,若是此时出现第二份遗诏,岂不正是名正言顺……
这几日朝中暗潮汹涌,扶烺也忙得不见人影,每晚瞿染姒都睡下了,他才从外面回来,早上等瞿染姒醒来,身旁早没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