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用完午膳,听宫女们说靖远侯夫人的车驾终于到了行宫,立刻精神抖擞起来,也不午睡了,跑去程贵嫔的寝阁、想央着阿娘带她去找小县主玩。
谁知程贵嫔已经先一步被皇后召了去,在永慈殿一同接待靖远侯夫人。
这下阿渺倒不怕没藉口了,径直也找去了皇后所在的永慈殿。然而在殿外,被皇后身边的女官给拦了下来。
“现在靖远侯夫人正在里面跟皇后娘娘说话,殿下若要进去找小县主,只能坐下安静聊天、不可吵闹,好不好?”
女官私下得过皇后的指示,倒也没有阻止阿渺进去,只是蹲着身,向她细细叮嘱了一番:“还有,安侯如今是圣上所倚重的股肱之臣,殿下见到侯夫人,一定要客气对待,不能耍性子、失了礼。”
阿渺认真点头,“我知道!我肯定不会失礼的!”
大齐的南北两端,分别是风俗民情皆与中原相差很大的南疆和北疆。
南疆的气候潮湿炎热,多有毒虫瘴气之害,百姓又大多信奉巫术,治理起来很不容易。中原的官员去到那里,常常会因为水土不服而病倒,所以自高祖时期起,南疆都是由庆国公府直接调用玄武营、采用以军治民的方式来进行管理。
而北疆以北,是柔然人控制的大漠。
柔然人穷兵黩武,时常南下掠夺,跟北方其他的小国和部落混战,搅得边境一带不得安宁。一直到了先帝继位的时候,才想出了一个办法,在北疆诸多的部族中选择出安氏一族,将风闾城赐予其作为封邑,让安氏替大齐看护住北境。
安氏出身北疆,且擅于治军,历经两代,便已经以风闾城为据点、建立起了不容小觑的军防阵线。
年初之际,凉州都督周孝义起兵谋反,攻下了关中以西的好几座重镇,引得朝局震荡、圣上急怒。
由于凉州毗邻北疆,靖远侯安锡岳统领大军、出兵征讨,责无旁贷。自三月开战以来,战事艰险,各方皆损伤不轻。朝廷又下令将关中和江北两地的驻军,也交由安侯调遣,终于在上月底,传来捷报,夺回了祁城。
养在深宫的阿渺,对于外面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但她喜欢安嬿婉,所以也连带着对素未谋面的侯夫人很有好感。至于对人客气有礼,那不是阿娘和五哥日日教导的吗?有什么难的?
阿渺脚步轻盈的,跟着女官,进到了殿内。
刚转过摆在堂前的鸾鸟髹金黑漆挡风大屏,便听见带着北地口音的妇人,正高声笑道:
“这娘娘你可就不懂了!起沙暴的时候,昏天黑地的,什么也看不见!卷起来的尘土,足足遮住了整片天,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有时候,远远的还能听见风里像是有哭喊声,鬼哭狼嚎的!”
堂内宫娥环侍、香衣锦纱,皇后高居主位,两侧各有嫔妃相陪。
阿渺循声望去,见皇后跟前坐着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梳着时下京都正流行的高髻,肤色偏黑、眼神炯亮,也正扭头朝自己望了过来。
阿渺先上前向皇后行礼,“母后万安。”
皇后荀氏的家世出身,并不如程贵嫔的显贵,但胜在是当年萧景濂尚未被立为储君时、就迎娶过门的正妻,因而之后便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后。无奈她相貌生得略显平淡,一直不得圣上宠爱,早年所生的二皇子夭折之后,便一直没有再诞育过子女。对于宫中的皇子公主们,她倒也一直恪尽嫡母职责,时常关心起居功课等事,并将幼年失恃的三皇子萧器、和二公主萧令露留在了身边,亲自抚养。
荀皇后示意阿渺起身,待她又依次拜见完旁边的程贵嫔和郭美人之后,将她唤到近前,指着刚刚说话的黑肤妇人,“这位是靖远侯府的徐夫人。”
阿渺正欲与侯夫人见礼,却被徐氏径直拉住了手,表情热络地上下打量,赞道:
“这就是三公主吧?长得可真好!”
堂内众妇,见状皆微微变色。
按照规矩,即便是公侯家的夫人,未经允许、也是不能直接触碰公主的。
但徐氏却恍然不知,依旧嗓音宏亮地、向阿渺询问着诸如几岁了的家常话,谈笑间咧着嘴、毫不掩饰地露出一口大白牙,头上虽然梳着高髻,但也因此有些不适应地微微偏仰着脑门,姿态显得略有些滑稽。
阿渺被徐氏握住了小手,感觉到对方掌心里厚厚的茧子、摩挲在自己的手背上,不禁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