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贵嫔与一双儿女找到萧景濂时,圣驾已经由禁军护卫着、撤入了通往南宫门的长巷。
贵嫔出身世家名门,极重端仪,虽逢事态紧急,仍坚持让侍女先给阿渺梳洗更换了衣饰,又召来步辇,添了帷帘软枕,才让宫人扶着萧劭下榻,乘辇去觐见圣上。
然而此时南宫巷内的情形,却是混乱仓惶。
禁军主将姜绶领着甲胄侍卫,护着帝后的鸾舆行在最前方,后面跟着三皇子、二公主的车辇,再往后,便是惊慌失措的宫人和闻讯跟来的低阶嫔妃,密密匝匝地挤到狭窄的巷道之中,不顾形象,提裙小跑,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御驾之后,唯恐被落下。
圣上和皇后,是打算离宫出逃了。
萧劭见状,连忙唤停步辇,忍着伤口痛楚,下地迅速疾行,越过了仓皇急奔的宫人队伍,拦在了帝后鸾舆的前面。
“父皇!”
萧劭撩袍跪倒,艰难抬起受伤的手臂,行礼道:“父皇万不可离宫!”
鸾舆之上,萧景濂面色难看,斥道:“放肆,还不快点退下!”
他身边的荀皇后也开口道:“劭儿莫要胡闹。眼下祈素教攻进了皇宫,圣上万金之躯,岂能留下冒险?你也快些领着令薇和贵嫔,同我们一道出宫罢。”
萧劭不肯退让,抬头去看策马护在鸾舆旁边的禁军主将姜绶,问道:
“祈素教如何攻入皇宫?从何处入的宫?又有多少人入宫?”
姜绶愣了下,迟疑着向萧劭行礼答道:“回五殿下,军兵力一直专注戍守宫门一带,不曾发觉祈素教逆贼何时入的宫……听巡卫回报,说逆贼先后斩断了天祈殿和承恩殿的两处大殿飞檐,其后又砍杀了十数位宫人,可见这些逆贼已潜入宫城内部,所以……”
祈素教突然而然地出现在皇宫的中心位置,又制造出了骇人的混乱与动静,难免使得人心惶惶,乱作一团。
萧劭再度转向鸾舆上的萧景濂。
“禁军一直严守宫门,逆贼却能现身宫中,可见这其中必有蹊跷。父皇若是此时离宫,反倒容易落入奸人提前设置的陷阱。父皇贵为天子,若能坐镇帷幄,更能稳定人心、鼓舞士气!”
他听了阿渺的叙述,已猜到庆国公必有图谋,只是眼下人多眼杂,无法将细节一一禀明,只得谏言道:
“儿臣恳请父皇移驾大殿,再速召各宗亲重臣入宫,与皇室一同拱卫国祚!”
庆国公谋算得再深远,也必然不敢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弑君,且将来他若还想取而代之、得登极位的话,更是没法杀光这大齐朝的所有世家重臣。
因此要解眼下困境,如此行事,会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式。
“你是在教朕该如何行事吗?”
萧景濂气急败坏,掀开垂帘,望向跪于舆前的儿子,“还是说你巴不得朕在大殿遇刺,然后便由那些一向高看你的宗亲重臣拥你继位,从此开启圣治、国祚万年?”
萧劭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继而艰难俯身伏地,“儿臣……怎敢有此大逆不道的念头?求父皇信儿臣这一次……”
俯低的动作牵扯伤口,外罩的珠色纱衣上,很快便浸出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