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学的时候,大学里女生不多,中文系和历史系女生多些,也就一个班里7、8个。法律系更少,大一的时候就叫师兄或是班里活跃的男生瓜分了,我寡言少语的,哪里轮得上我。”
“那工作以后呢?工作中就没遇到看着心动的?”
“我是为了毕业分配,把自己典当给了老师,娶了他的女儿,因为他女儿跟他说,非我不嫁。工作以后,我必须鼻观口、口观心,活得像一根行走的木桩子,才能让前妻不兴风作浪。你说,我能对什么人动心?”
朱馥梅说:“我先对你动心了,第一次见你晚上就想你。以前不敢说。”
裴律师说:“我前妻说的很对,我一定也是对你动心了,她提离婚,我就顺坡下来了。不然为什么她嚷了20年离婚,这次就离了呢。”
裴律师说话多,气有些跟不上来。朱馥梅说:“你站着别动,我把轮椅推过来。”就跑过去推轮椅。
坐上轮椅,裴律师说:“小梅,我想求你一件事。”
朱馥梅说:“我是你妻子,怎么还求我。”
裴律师说:“如果我哪天只能躺在床上,快要走的时候,你要答应我,不许医生给我浑身插满管子,不要电击抢救我,让我平静地,有尊严地离开。”
朱馥梅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我不许你说这些。”
裴律师说:“一定要说的。就是法律不允许,如果法律允许,我都希望你把我推进水里,我和这把椅子一起,慢慢沉下去,在我能决定自己生死的时候,自行了断。我一生都在为公理、正义和尊严而战,没有理由最后像一块肉一样,被人翻来覆去地折腾。”
朱馥梅满脸的泪滴滴掉落。近一年来,她刻意回避“死”这个字,好像不听不说,那个字就不会来。今天裴律师如此直白地提到,把她费力筑起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击溃了,她的意志力像一组精心摆好的多米诺骨牌,一张倒下,紧接着一张接一张,没有一处幸存地全军覆没。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不成句地说:“我,答应你,如果你想,我推,我和你一起,一起慢慢沉,我答应,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