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客户的身份挺特殊。上海的,预约单上不是加星号必填的项目,一个都没填。她推门进来的时候,朱馥梅恍然以为,进来的是一个咖位很大的明星。丝毫不夸张却眉毛丝都透着精致的妆容,顶级大牌里最低调的衣品,肩挺背直的仪态,让一贯对自己品位很自负的朱馥梅和美兰,都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是为自己做心理建设吗?还是为孩子?
来人坐在可以放平的治疗椅上,朱馥梅将椅子调到最舒适的角度。朱馥梅问她,是否要把衣服换下挂起来,女人闭着眼睛说不用。朱馥梅打开音响,音箱里流淌出模拟大自然中溪水、鸟鸣、风拂叶稍的清缓乐音。
凭着自己的岁月积淀,朱馥梅也知道,这样几乎站在金字塔顶层的女人,不需要任何人给她提供人生指导。高处不胜寒,世界就是这样,权势越盛、财富越多,可以对话的对象就越少。这种人需要的,不是指点迷津,而是仅仅做个承接语言的容器,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清空一下自己。朱馥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问她需要什么帮助,因为她需要的,自己也给不了。
女人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似乎对朱馥梅不问这问那的行事方式很满意,她睁开眼睛,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问道:“你怎么不问问题?”
朱馥梅也笑笑,“你应该不用我给你指点人生啊。”
那女子的笑意扩大了。朱馥梅问她:“我要怎么称呼你?”
女子说:“预约表上有啊,你叫我庄莎就行。”
朱馥梅说:“哈哈,好名字。”
庄莎说:“这个名字很好笑?”
朱馥梅说:“不好笑啊,装傻不傻,装逼才傻。”
简单的几句对话,使双方互生好感。朱馥梅说,上海的心理咨询要比我们这里好得多,你舍近求远地来到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庄莎说,这里的人我不认识,也不认识我。你知道,有时候在一个地方,圈子是很小的,两个陌生人聊上三五句话,就能提到一个共同认识的人,然后说话的内容就要斟酌了,很累。
这样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触及到了一些很隐秘的内容。庄莎在这里住了一周,和朱馥梅相处愉快,也聊出了很多朱馥梅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情。
原来,庄莎的职业身份看起来很普通,但内里的内容就很让人惊异了。表面上,她是某富豪的私人秘书,实际上,这个富豪在汤臣一品有座豪宅,她是整座豪宅的管家。富豪在北京、香港、温哥华、洛杉矶都有房产,上海的豪宅并不常住,倒是富豪的儿子,每年总要在这里搞一两次狂欢派对,二三十个公子哥带着几十个十八线小明星、小网红、没混出名堂的小歌手,在豪宅里纵情淫乱,把女孩子折腾出事来,她需要出面做各种善后。有的女孩参加过一次这样的活动,就终身丧失了生育能力。她因为经常出面解决这些问题,老板付给她六百万的年薪,并将她收拢成地下情人,使她进入一个做梦都无法企及的圈层。
这样的生活过了几年,一直没出什么大事,不算大事的事,用钱都能解决,她过得心安理得。但是今年春天,公子哥玩大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明星被灌醉非(lun)礼(jian),死于非命。最后虽然花了上千万摆平了,但此事给庄莎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她从此不敢关灯睡觉,不敢走夜路,不敢单独与男人相处。再不解决这要命的心理问题,她的工作都要保不住了,工作保不住,她不敢肯定,命还能否保得住,谁知道她会不会哪天死于车祸、溺水或是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