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陆熙和很容易劝服自己跟沈乔和解，哪怕上一秒都要被气死了，可下一秒沈乔要是跟她说句话，冲她笑一笑，她心里都都能开出一朵花儿来。　　可现在沈乔不是啊，沈乔在帮她抄作业！　　她都想给他生孩子了！　　　　大课间下了就要收数学作业，陆熙和自然是没有写的，也并没打算要写。　　沈乔一问她就哼哼唧唧说手疼，沈乔不想她被老师骂，就只能自己给她抄。　　还要换一种字迹。　　　　沈乔其实会很多种字体，都是他以前给同学们代抄作业的时候练出来的。　　数学作业不多，沈乔花了没到十分钟就给她抄完了，陆熙和赶紧又掏出语文作业给他：“沈乔哥哥，这个也要抄。”　　沈乔：“……”　　　　“你写字的样子特别帅。”陆熙和说，“睫毛又那——么长。”　　她伸手比划，又说：“我可喜欢你了。”　　　　沈乔将她的语文作业推回去，说：“你还是别喜欢我了吧。”　　陆熙和摸着手腕就又要哼唧了。　　她是真的很喜欢和沈乔撒娇。　　　　沈乔瞪她一眼，又把作业本拖了过来，厉声道：“就这一次。”　　“嗯！”陆熙和眼睛都要放光，说：“沈乔哥哥你真好。”　　　　她还揉着自己的手腕，疼是有一点疼。　　那个人劲儿太大了，长得就那么坏，痞痞的，也不知道跟老大打架谁更厉害。　　陆熙和不想打扰沈乔抄作业，就拿尺子推了一下胖子的肩膀，凶巴巴地问他：“嘿，对面绣花厂老大打架是不是第一？”　　　　胖子最近正在看《坏蛋是怎样炼成的》，对这些黑帮老大可有兴趣了，立刻就要转过身来。　　陆熙和推了他一把，说：“你是傻逼吗？你这么大目标转个屁身！”　　“哦哦。”胖子也不气，勉强只转了四分之一，说：“你说深哥啊，深哥不认第一就没人敢认第二了！”　　“哦？”　　“你知道吧，我们学校都很怕深哥的！深哥说什么，没人敢不听！”　　“为什么啊？”　　“深哥是会砍人的！”胖子说，“深哥以前……”　　　　“闭嘴。”沈乔放下笔，冷冷道，“转回去。”　　　　胖子：“……”　　他忽然想到沈乔和诺铭深是小学同学，还是铁磁儿关系，而且当年……　　他立刻就闭了嘴，飞快转过身去。　　　　陆熙和：“……”　　八卦听一半硬生生哽住是很难受的！　　于是她就又去戳胖子的肩膀，胖子动都不带动的，整个儿安静如鸡。　　　　沈乔转头看她，严肃道：“女孩子少八卦一点。”　　陆熙和：“……哦。”　　　　沈乔严肃起来的样子是有点吓人的。　　眼睛盯着人，里面一点生气都没有，嘴唇抿得有点紧，下颚都是绷着的。　　　　陆熙和不喜欢他这样，就说：“那我不问了，你可以不要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沈乔又低头给她抄语文作业了。　　　　“可是你刚刚的样子我有点怕。”陆熙和小声说，“你以后不要那样看我。”　　沈乔没答应她。　　　　等他把作业抄完给她的时候才跟她说话，他说：“陆熙和，一个人怎么样，不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陆熙和点了点头。　　沈乔又说：“每个人都是复杂而多面的，他不应该是活在别人嘴里的样子。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算是你亲眼所见的都会有假，所以不要从别人的嘴里去了解一个人。你的眼睛会骗你，别人的嘴也会骗你。”　　“嗯。”她问沈乔，“那怎么才能真的了解一个人呢？”　　“感同他的身受。”沈乔说，“唯此一条路。”　　陆熙和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后面整个都乱了。　　　　感同身受。　　说起来不过四个字。　　可是，偌大中国十三亿人，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没有人能够感同她的身受，所以当看见她拿板砖敲那个男生的头时，也没有人要听她解释为什么。　　因为她就是那样子的人啊，一个没爸没妈没教养，只会打架惹事的不良少女。　　人的眼睛有欺骗性，人的嘴巴也有。　　她已经那样了，就只能活成别人嘴里的样子。　　　　可是她已经活成那样了，却还是想要在沈乔眼里有点儿不同，她有点儿害怕，又有点儿期待地问沈乔：“那……你能感同我的身受吗？”　　“不能。”沈乔回答的很干脆。　　陆熙和：“……”　　　　要不怎么说沈乔有本事呢，三言两语就揭露事情的本质，随随便便就能把她的心搅得乱成一团。　　陆熙和捏着自己的一颗心，又问：“那，你愿意感同我的身受吗？”　　沈乔摇头。　　　　陆熙和真是出离的彻底愤怒了。　　这害人的沈乔，这烦人的课堂，压根儿禁锢不了她的灵魂！　　于是她掀翻了课桌，指着沈乔怒道：“你真是太让我生气了！”　　　　沈乔：“……”　　同学们：“……”　　老师：“……”　　　　于是他俩课下就被叫办公室谈话了。　　　　***　　陆熙和看着四组前排的沈乔心里是很后悔的。　　就不该冲动，这下隔这么远，跟牛郎织女似的，她连好好儿看他一眼都不成了。　　她怎么就那么惨呢。　　　　陆熙和趴在桌上睡觉，沈乔不跟她一块儿坐了也没人管她。　　新的同桌是个文静的姑娘，叫林静，白白净净又瘦瘦小小的，沈乔就喜欢这样儿的。　　陆熙和可记得了。　　　　这人还总是喜欢问沈乔题，说话都温声细语的，忒能装。　　陆熙和一点都不喜欢她。　　这种小百花似的坏心眼可多，人前人后都是两副面孔。　　　　她趴桌上打量林静，觉得这小百花长得真可人，心里没由来的就有了点危机意识。　　　　下课，林静要出去，陆熙和坐椅子上不动，堵着人家，说：“你以后不许问沈乔题，离他远一点。”　　　　林静：“……凭什么呀？”　　陆熙和：“我不喜欢你。”　　　　林静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人，顿时就有点懵，就说：“可是我又不向你问题。”　　“所以我就更讨厌你了。”陆熙和屁股跟钉在椅子上似的，见林静想要从后面窄道上过去，她脚一蹬，将椅子又往后挪了一点，堵住了最后一丁点儿过道。　　林静彻底过不去了，瞬间就有点儿急，说：“你让我过去呀。”　　　　陆熙和看着她：“那你还问不问沈乔题了？”　　林静不做声。　　　　沈乔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班上很多女生都喜欢他。　　她当然也喜欢。　　而且沈乔跟人讲题的思路很清晰，也很认真，她凭什么不跟他多接触啊？　　　　陆熙和坐直了看她，挑眉，完了还吹自己紫色刘海儿，特他妈流氓：“那你今天都不要出去了。”　　“你！”林静脸都要气白了，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她也是慌不择路了，就大声说：“沈乔，你都不管管她！”　　　　忽然被点名的沈乔：“……”　　他往一组看，见林静气鼓鼓地站那儿，陆熙和还一副看好戏的流氓样儿，觉得大脑都要充血了，就叫她名字：“陆熙和！”　　沈乔的声音很大，也很严厉。　　　　陆熙和被吓了一跳，又觉得委屈。　　沈乔都为别的姑娘吼她了，可他不是只对自己一个人好吗？　　怎么可以吼自己呢？　　她都要哭了。　　　　就小声说：“知道啦。”　　然后站起来，给林静让道儿。　　　　整一个上午她都不开心，趴在桌上闷闷不乐。　　她不跟沈乔同桌了，沈乔不对她好了，还吼她。　　中午她连饭都没有吃，就趴在那儿生闷气，沈乔也没有要管她。　　　　午觉陆熙和气得睡不着，干瞪着眼，眼睛很涩，心里又很难受。　　昨天沈乔还把胳膊给她枕呢，今天就这样儿了。　　青春期的男孩儿真善变。　　她真的是好恨啊！　　　　下午体育课陆熙和逮着机会就又逃课了。　　这次是翻的墙。　　　　操场西边儿的墙很矮，她跳着扒住墙头，脚一蹬就翻过去了。　　　　她要去找老大。　　在这破地方，可就老大一个人喜欢她了。　　　　***　　陆熙和不认识老大，就往绣花厂最大的厂房门口一站，大声说：“把你们老大给我叫出来！”　　狗哥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还带着俩袖套，瞧着娘们唧唧的，特狗腿地说：“嫂子诶，深哥昨晚通宵，这会儿在宿舍睡觉呢。”　　陆熙和叉腰吹刘海儿：“我要见他。”　　　　狗哥跟小组长招呼了一声，就带着陆熙和去员工宿舍楼了。　　　　绣花厂的宿舍楼建在背阴处，小小的四层楼，墙面还有爬山虎，破破旧旧的。　　走进去里面，地面都湿漉漉的，一楼还有一股子潮味儿。　　　　陆熙和皱了皱眉：“你们都住这儿啊？”　　狗哥说：“不是，我们大多数人都住自己家，深哥家里比较复杂，住宿舍。”　　“哦。”陆熙和又问，“你们这儿是不是很多人名字都带‘深’啊？”　　“这字儿挺普遍的。”狗哥想了想，开始拍马屁了，“我知道的就有仨名字带深，但是就咱们深哥的最好听！”　　陆熙和挑眉，不说话了。　　　　两人走到了三楼最边上的一间房门口，狗哥敲了几下。　　里面“啪”的一声响，像是拿什么砸门的声音。　　狗哥汗都要流出来了。　　陆熙和说：“你们老大脾气真不咋滴。”　　　　“喂！”陆熙和说，“你老婆来了，麻烦开个门儿！”　　狗哥立刻附和道：“深哥，嫂子来了！”　　　　门从里面打开了，陆熙和对上一张戏谑的脸，那人光着膀子，笑得坏坏的，说：“哟，可真是巧了！”　　　　陆熙和脸都吓白了，扭头就要跑。　　却被人箍住了肩膀，一拉一扯跌进那人怀里，那人胸膛硬硬的，磕得她后背疼。　　　　下一刻，她听见“砰”的一声，门在她眼前关上了。　　　　陆熙和：“……”　　阴沟里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