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谨年深邃的眸底积蕴了一道狠戾的光晕,电光一闪,归于死寂。
酒精滋养过的喉头仿佛还没从它的迷醉中缓过劲儿来,微微颤抖。致使他的声音有一点儿沙哑:“真正的遗憾是没办法弥补的,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能做的只是努力寻找内心的平衡。”
宋颜初身体前倾,微微抵在桌沿上,一脸认真的看向他:“我不赞同你的说法,‘努力’是没办法寻得内心的平衡的,只有自然而然,顺从心意,才能真正达到心理上的平和。努力得来的,就有了强求的味道,过于执意的人,都是意难平,怎么可能达到内心的平衡?你说的,不过就是用一种遗憾去替代另一种遗憾,表面看着前一个好像被消弭了,其实是在滚雪球。终有一天滚出一个大到你承受不住的,就会在你的心里或者精神上撞一个洞出来。小心到时候不是患心理问题,就是精神障碍。”
叶谨年蓦然抬眸,旋转餐厅交错的光影中略显吃惊的盯紧她。
心底一个隐秘的角落在震颤。
他一言不发,端起酒又想喝。
宋颜初见状,连忙端起杯子和他的撞了一下。
“一个人喝算什么,不是说了,与尔同销万古愁。”
杯壁碰撞发出清脆入耳的响动,“叮”一声,带着颤颤巍巍的余音。
也或者是人的心脏在颤抖。
宋颜初的话起到了动人心弦的作用。
她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叶谨年抿唇:“小小年纪,理论倒是一套一套的。”
宋颜初说:“这可不是理论,这是我的人生心法。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没有妈妈,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七八岁,按理说该有记忆了。但是,如果不看照片,我真的想不起我妈长什么样了。我很少看照片,也不去想,干嘛去想呢。她已经离开了,我为什么非要紧紧的揪着她不放?时间根本不是从开始到未来的一条直线,熟知正念的人都知道就只有现在。如果每个人都活在当下的话,那我妈是真的存在过吗?”
宋颜初摇了摇头:“或许存在吧,但她肯定不是存在于我这个当下。我这个当下有什么呢,有我爸,有明仁,有明仁的那些病患和渐渐被我收卖的同事,还有……与我在旋转餐厅共进晚餐的叶医生,多么美好浪漫的当下啊,所以,我要紧紧抓住眼前的。”
说着,她笑嘻嘻的伸出手,作势在他眼前抓了下。
那手被叶谨年鬼使神差的握住了,并牢牢攥在掌心里。
宋颜初惊了下,想抽出反倒被他攥得更紧
“你真的没有为母亲的过早离世感觉遗憾吗?”
“没有。她生了病,需要提早离开,这事连我妈都没得选,她又不是故意想扔下我。再说,不管早晚,那都是我妈的人生。我不能把我妈的人生当成我不幸的借口和理由。”
不把别人的人生当成自己人生不幸的借口和理由……
叶谨年惊诧得在心里喃喃自语,须臾:“许主任说得对,你实在难能可贵。”
宋颜初撇了撇嘴:“他跟你是这么说的吗?为什么他说我朽木不可雕也。果然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从旋转餐厅下来时,已经临近午夜。
被入夜的晚风一吹,酒的芬芳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散发出。
宋颜初喝得步伐漂浮,自在无比,伸展双臂拥抱整个夜色阑珊的锦江城。
叶谨年回头看她,见她张着手臂,睡眼惺忪。
“喝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