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明炉煮得热气腾腾,香雾缭绕。男人清隽的面容隐在后头,极为淡漠,无甚表情。
唐蓁进殿来到他身侧,他也没抬眼,只执着酒杯,浅饮几口。仿佛是酒不顺口,他还轻轻地蹙了蹙眉。
“殿下多吃点儿菜,少饮些酒,不然一会儿该头疼了。”
沈承徽说着朝唐蓁努了努嘴,示意她眼皮子活络些,别杵在那儿不动。
唐蓁只得拿起木箸,朝宋辞碟中拈菜。摸不准他的喜好,唐蓁便每道菜都拈了些。
“殿下请用。”
宋辞垂眸,咽下一口酒,偏头缓缓道:
“孤不吃香菜。”
唐蓁怔忡,瞥了眼儿沈承徽,连忙低头上前将碟内的香菜尽数挑出。挑完又赶紧退开,离得他远远儿的。
心想这会儿子总行了吧。
宋辞见她恨不得站得离自己百公里远,眸底闪过一丝讥讽,又道:
“孤亦不喜甜食。”
说的正是那道松鼠鳜鱼,眼下静静地躺在那儿。
唐蓁只得乖乖的再次替他将鱼肉夹开,并凑着身子将几道菜色挪了个地儿,他不喜欢的全被撇到了远处。
宋辞酒杯端在半空中,瞧着她忙碌的背影,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沈承徽见唐蓁两次都踩了殿下的不痛快,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却,看向唐蓁的眼神不禁泛着冷意。
她瞅了瞅宋辞的脸色,压着嗓子道:“不会伺候就给本宫滚出去。”
她知道宋辞是最不得将就的人。
唐蓁的身子下意识颤了颤,而后屈膝:“奴婢该死。”
然,当她以为自个儿就要被拖出去时,宋辞的酒杯“砰”得一声,轻落在桌上。
唐蓁瞬势将头垂得更低,紧咬着唇。
“替孤斟酒。”
上方传来男人暗哑的嗓音,唐蓁不敢抬头,并不敢确定这话是同谁说的,毕竟以宋辞顽劣的心思,让她跪在这儿都是极有可能的。
她不动,殿内也无旁的声音,半晌,她才缓缓抬头,刚一抬眸,便撞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除了宋辞,沈承徽同玲珑也紧紧盯着她,似是要将她的身子盯出个洞来。
宋辞瞥了眼沈承徽:
“听说你成日上火,对你宫里的人动辄便是打骂。”
“殿下,妾身只是……”
“上火便少让膳房做这些个发物,省的总是大动干戈,闹的东宫鸡犬不宁。”
沈承徽没想到,殿下在这么多宫女太监跟前,竟一点不给她留情面。她不过是斥责了这宫女几句,殿下犯得着如此埋汰她吗?
宋辞朝唐蓁挑了挑眉,小姑娘愣楞从地上爬起,抓过酒壶怯生生地替他斟酒。
接下来的这顿晚膳沈承徽吃得愈发无味,倒是宋辞那头,没了她的刻意奉承,唐蓁拈的菜他都缓缓进了。
眼瞧着天色已晚,沈承徽便满心寻思着侍寝之事。
宋辞仍在饮酒,趁他不留神,沈承徽朝唐蓁使了使眼色。
后宫媚宠的法子向来多,沈承徽今夜更是铁了心要将殿下留在月歆宫,哪怕什么都不做。若是被人知道了去,殿下来她这儿,用了晚膳也没过夜,后宫那些个女人还不知会如何嘲讽她。
唐蓁却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直到一旁的玲珑给她打了个手势,她才懂。
可她实在也不愿为了沈承微,随便开罪殿下,要知道,上回沈承徽算计殿下,已是被敲打过了的。
可沈承徽容不得她不愿,她的目光愈发冷傲,倘若唐蓁不做,她怕是今夜就得被填井。
唐蓁无奈上前,“奴婢再给殿下倒一杯。”
她这管子绵软嗓音,在酒香下更为动听,宋辞觉着她许是开窍了,知道讨好他这个主子了。
可他的手刚抬起,那酒便顺着杯沿落了下来,径直打湿了他的外袍。
“奴婢该死。”唐蓁又一次跪了下来,连说的话都同上回一样。
宋辞将酒杯搁下,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躬身在地的身影,眼底已然全是冷漠。
沈承徽倒是满意的紧,顾不得唐蓁,只趁势道:“殿下衣裳湿了,妾身陪您到后头换一身吧,天寒地冻的,可千万别冻出病来了。”
“这丫头就交给妾身,她今日办事不利,妾身自会好生管教。”
宋辞甩了甩袍服,只觉着这点小伎俩,沈宜婷是真把他当傻子?
他轻呵一声,指了指唐蓁道,“不必了,让她进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