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曾是伴随她百年的梦魇。
封千寒的眼神有了那么一瞬间的闪烁。
沉默良久,他收起了笑容:
“卿卿,我说过等时机成熟,我会一一向你解释,所以你能不能……先相信我?”
“又是这句话?”
路卿卿冷笑出声:
“你以为所有事情都可以像一把断情剑那样简单么?让我相信你,凭什么?凭你当初对我的冷漠与无情?”
“我不是……”
封千寒想要解释什么,路卿卿静静等了他半晌,发现他好像并没有继续的意思。
预料之中的结果非但没有让路卿卿感到失望,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她其实有点怕封千寒解释出个所以然来,怕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样只能让她百年间所做的一切努力前功尽弃。
她缓和了语气开口,像是对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精疲力竭的收尾:
“不解释也可以,反正我早就不在乎了。”
路卿卿快步回到床上背朝封千寒躺下,大红的婚被从脖子盖到脚。
双人婚被足够大,包裹住她一个纤瘦的身躯还绰绰有余。
她微微弓着身子,抱住蜷起的腿。
像受了伤的野兽回到自己的巢穴,无声地舔舐伤口。
身后的男人静静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路卿卿几乎要忘了那里还站着个人。
终于无言地转身离开。
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唤回了的路卿卿的思绪,她从储物耳坠中拿出一颗乳白色的丹药。
小小的,散发着柔和光泽的“忘忧丸”。
当初她因为封千寒的死伤心欲绝的时候,她哥哥冉恒尝试了无数种方法安慰她无果。
最后他拿着这乳白色丹药对她说,这是吃了就可以忘记一切烦恼的忘忧丸。
本着对炼药宗师无条件的信任,路卿卿毫不犹豫地吞下丹药。
丹药入口甜甜的,仅此而已。
冉恒丝毫没有拿着糖丸哄骗妹妹的愧疚之心,他笑着哄她说:
“卿卿你看,那位仁兄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你就走了,说明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嘛,你这个样子,伤的只会是你自己,和关心你的那些人,不如就试着忘了吧?”
听完这句话她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是啊,人家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从头到尾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她在他心里恐怕连一个朋友都算不上,又有什么资格为他伤心呢。
见妹妹这样,冉恒慌了神,以为自己哄人不成反而叫她更加难过。
他欲再讲一遍那些已经重复了千万遍安慰人的话语,却只听她含着泪笑着对他说:
“这忘忧丸,很管用。”
“我的哥哥果然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炼药宗师。”
路卿卿攥着这颗名叫忘忧丸的糖豆。
直到被天帝委派这个任务前的百年里,她就是吃着无数这种糖豆,告诉自己要忘记的。
她跟冉恒讨要了很多,每当想起封千寒,她就会下意识地拿出一颗含在嘴里。
说好了她去人间的那一天,冉恒要带着很多忘忧丸来送她,却不知为何那天他没有出现。
也许是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也许是百年里她成熟了不少,她吃忘忧丸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封千寒就是那个男人,只是觉得他长得有他七分像。
长相相似,性格却截然相反,一个像烈火一个似寒冰。
她们结为道侣只是因为路卿卿当初提出的一个赌约而已,她赢了他就要娶她。
路卿卿并没有想过他可以答应这种荒谬的要求,与他成婚再杀他的任务,她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封千寒只是笑着对她说了一句"好啊"。
得知封千寒的真实身份后,路卿卿本以为她会将百年里忍受的所有孤独与痛苦化为怨恨,对他恨之入骨。
但果然像哥哥说的那样,不爱就不会恨,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已不那么在乎他了。
因为不在乎,所以可以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跟他扮演一对恩爱夫妻。
可以对他笑,可以对他撒娇,甚至可以跟他做很多夫妻间才能做的事。
却不可能真的去爱他。
被路卿卿捏在手里的忘忧丸还在发着淡淡的光,她向指间注入灵力,乳白色的糖丸瞬间化为齑粉,不留痕迹。
只余空气中一抹淡淡的香甜。
好像,如今不需要这种东西,她也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他了。
不想,不在乎,不爱。
路卿卿相信在这一点上,封千寒也一定跟她是一样的想法。
各取所需罢了,无需想太多。
想必睡一觉起来,她又可以看到身边熟睡的封千寒。
然后两个人又可以若无其事地扮演好一对夫妻,一如他们一直做的那样。
可她这次彻底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