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潇的话一字一句传入路卿卿的耳朵里,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点点挥散了冗沉的雾,欲将被遮盖在迷雾中的什么明明白白地拎出来给她看,她一边细细思索,一边食不知味地把一碗汤圆吃完了,却只觉头疼,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她草草下了个结论来:封千寒这人果然有病。
之前在长冥界时,他虽然总是摆着一副万年冰山般的冷脸,却也在极少的时候做过一些让她感到暖心的事,毕竟她又不是条癞皮狗,如果他不曾让她看到哪怕一点希望,她也不会那样巴巴地缠着他。
可每次就在那希望的火苗将将燃起之时,他又会态度陡然一变,把那可怜的小火苗猛地浇熄,让她摸不着头脑,因此自那时起,她就觉得这人哪里出了毛病。
她去找哥哥问过,哥哥说有些人在受到极大的刺激后,会变得偶尔不像自己,就好比人从内里被撕裂成两种性格,看似可怕,实则非常需要他人的关怀。
得知真相后,她还天真地决定要更加善待他,谁知还没善待多久,他人先没了,一消失就是一百年。
时至今日,路卿卿已经不想再去过多地琢磨这件事了,只要拿到幽玄之心治好了白铭,她就会让他再也找不到她。
在等待幽玄之境开启的这段日子里,路卿卿几乎一直待在百黎峰,一来可以跟赫潇练剑,二是因为百黎峰这种返璞归真的环境让她的心境也平和了很多。
除了练剑与修炼外,她每日还会十分尽责地抽出一些时间回一趟鸾鸣峰,处理峰上的大小事务,经过上次与陆家弟子的比剑后,峰上那些弟子对她的态度明显多了几分惧怕,更有甚者远远见了她还要故意绕开。
但这都不是现在的路卿卿该操心的了,不到二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就到了出发前往落崖山的这一天。
此前她交代好了封千寒的两个徒弟,以自己要回一趟原来的宗门为由,让他们帮着照看鸾鸣峰。穆赫然是知道幽玄之境一事的,他虽然心里觉得这时间未免太过巧合,却碍着师尊的面子没有过问什么。
×
百黎峰上。
路卿卿练完最后一遍剑后,将鸾鸣剑收了起来,望向坐着看她舞剑的少年:“该出发了。”
“哎,我都有十年没出过远门了,冷不丁这么一出去,心里还真有点紧张。”赫潇站起身道。
路卿卿颇觉好笑地看着他:“紧张还穿得这么花枝招展,就不怕骚断腿?”
只见赫潇今日穿了身华丽的深蓝法衣,一条兽皮腰带上镶满了价值不菲的宝石,头发也用银冠一丝不苟地束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人模狗样,让人一时摸不清他是去给人当保镖的,还是去相亲的。
赫潇不满地“啧”了一声:“怎么就花枝招展,怎么就骚了?你那是没见过我以前的英姿,就这种程度,还不及我当年的十分之一呢。”
路卿卿无语,直接扔给他一件黑色斗篷:“我们要穿着这个去。”见赫潇一脸不解,她好心地解释道:“到时候不知道会来多少人,你就不怕遇上什么你以前的烂桃花?”
赫潇一哂,心道反正他现在的样子没人认得出,但还是顺从地披上了斗篷,用宽大的帽檐遮住了那张少年脸庞:“时候也不早了,现在就出发吧?”
“还有一事。”路卿卿道:“他那边还没有动静?”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封千寒,路卿卿以不想让他涉险为由,叫赫潇一直留意着封千寒的动向,每次得到的答复却都只是他在闭关。
赫潇答道:“今天清晨我还去看了一眼,他那闭关室大门还闭着呢,丝毫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估计还得个一阵子。”
“是么。”
路卿卿心有不解,按理说为了争夺幽玄之心,这个时候他不可能不出关,不过修士一旦入了定,醒来的时间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原本她的打算是闭关室一打开,她就去用入睡诀让他睡上几天,免得在险地碰上了拖她后腿,想不到如今连这个麻烦都省了。
“走吧。”她自己也穿上一身黑色斗篷,撕开了面前的虚空,一只脚踏了进去,却忽然被人轻轻拉住了手腕。
“怎么了?”她回头问。
赫潇的脸藏在隔绝神识的斗篷里,已经全然看不清楚,就连嗓音也变了几分:“虚空里太黑,我们得拉着点儿,免得走散。”
路卿卿在斗篷的帽檐下皱起了眉头。
这都什么白痴理论?虚空里虽然黑,但对修士来说却无甚影响,他这是闹哪一出?但转念一想,时隔十年头一次出远门,不适应也是情有可原,于是默许了他拉着自己,完全踏入了虚空之中。